「可是在這里姑娘至少有個棲身之所,也不必擔心吃喝用度的問題。」一頓,葉嬤嬤終于坦言道︰「姑娘,沒有佟家留下的錢財和產業,咱們離開張家是活不下去的。」
「為什麼會活不下去?」
「因為咱們身上沒有銀子。」
「沒銀子,賺就有了。」
葉嬤嬤聞言忍不住苦笑道︰「如果是十年前,老奴或許還能認同姑娘這話,因為老奴能靠繡品和替人縫補衣裳來賺錢養活姑娘,可是如今老奴已老,眼楮不好,根本無法靠手工活賺錢。」
「葉嬤嬤,錢我會賺。我會賺錢養你,待你老了之後,我會替你養老,讓你安度晚年。」佟子若平靜的說,語氣卻頗為堅定。
葉嬤嬤瞬間眼泛淚光,淚光閃閃的朝她咧嘴笑道︰「有姑娘這一席話,就算要老奴現在去死,老奴也能瞑目了。」
「葉嬤嬤是好人,定能長命百歲。」佟子若對她說。「不過先決條件是,咱們主僕倆得先想辦法平安離開張家才行。」這事讓她有些苦惱。
葉嬤嬤沉默地看著主子眉頭緊蹙,苦惱不已的模樣,半晌後突然下定決心的認真問道︰「姑娘當真打定主意要和姑爺和離,離開張家?」
「對。」
「即便拿不回佟家的產業?」
「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佟子若認真的說。
以張家人貪心不足又無情無義的習性,她不認為自己若是繼續待在張家可以壽終正寢。相反的,在張家人確認他們終究無法從她手中得到佟家釀酒秘方後,她的下場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于非命,不得善終。
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到那樣淒慘的下場。
「如果姑娘不在乎錢財,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咱們主僕倆平安的離開張家。」葉嬤嬤告訴她。
「什麼辦法?」佟子若眼楮一亮。
「簽下讓渡文書將姑娘名下所有財產轉讓給張家人。張家先前曾有過這樣的提議,只是被姑娘拒絕了。」葉嬤嬤嘆息道。
佟子若不由自主的瞠大雙眼,說︰「葉嬤嬤的意思是,張家尚未實際擁有原屬于佟家、屬于我的那些財產?那些地契、房契,只要有行文的財產都仍是屬于我的?」
「只是名義上擁有而已,事實上不管是那些契文,還是契文上的店鋪或田莊都早已落入張家人手上了。」葉嬤嬤苦笑。
「只要官方契文上還是我的名字就夠了。」話落,佟子若突然若有所思了起來,臉上表情也隨之變得深不可測。
「姑娘在想什麼?」葉嬤嬤看著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主子忍不住出聲詢問。
「在想我若簽下財產讓渡書後,張家是否真會信守承諾放咱們離開,不會做出殺人滅口之事。」這是她首先要考慮的事。
葉嬤嬤登時被嚇白了臉,沖口道︰「他們膽敢?」
「連將我囚禁、強取豪奪我佟家財產的事他們都不在乎旁人眼光的做絕了,殺人滅口又算得了什麼?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行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出面為我這孤女申冤。」佟子若嘲諷道。
「張家,全是一群狼子野心的畜牲!」葉嬤嬤忍不住咬牙切齒的罵道。
「葉嬤嬤,張家人可有限制你的行動,不讓你出府?」佟子若突然問。
「沒有。」葉嬤嬤搖頭,「老奴只是個下人,還入不了張家那些畜牲的眼。」
「但你終究是我的人,他們不怕你出府去替我搬救兵嗎?」佟子若有些意外也頗不解。
「那也要咱們有救兵可搬啊。」葉嬤嬤苦澀道。
「原來如此。」佟子若恍然大悟的冷笑。「難怪張家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欺壓我了,原來就是咬定我這個佟家孤女在這世上早已無依無靠。」
「就是如此,不然如果老爺還在世的話,諒他們有三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對待姑娘。」葉嬤嬤說著又再度咬牙切齒了起來。
「葉嬤嬤的意思是,張家懼怕我爹嗎?」佟子若敏銳的意識到這可能會是個突破口。
「老爺在世時一向和氣生財,結了不少善緣,只要老爺有需要、肯開口,許多人都願意賣老爺面子的。張家怕的不是老爺,而是老爺在其朋友圈中說話的分量與影響力。」葉嬤嬤緩聲搖頭道。
「意思就是爹有很多有能力的朋友?」佟子若雙眼發亮。
「好像是。」
「葉嬤嬤知道有哪些人?能夠連絡上他們嗎?」
葉嬤嬤搖搖頭,「老奴只是個下人,會知道這些也是偶爾听已故太太提起才知道的。」
佟子若頓時頹靡了下來,喃喃自語道︰「難道就沒辦法找到一個稍微有點身分或能力的人,能夠嚇阻張家人,讓張家人不敢言而無信,不敢拿了咱們的東西卻不放咱們平安離開?」
「姑娘的意思是,找人只是為了要替咱們做公正,讓咱們能夠在讓渡財產後平安的離開張家,而不是要找人幫咱們奪回佟家的財產嗎?」葉嬤嬤終于發現自己想錯了。
「我說了,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咱們現在勢單力薄,根本就沒本事與張家硬踫硬。現階段咱們還是以保命為首要考量。」
葉嬤嬤頓時點頭如搗蒜。「姑娘說的是,是老奴先前想錯了,如果姑娘只是想找公正人的話,老奴知道有個人可以幫得上忙,而且絕對適任。」
「真的嗎?什麼人?」佟子若迫不及待的追問。
「雅書坊的東家姜先生。」葉嬤嬤說。
「這個人有何特別之處,為何葉嬤嬤會說他適任?」
「因為姜先生為人熱心,還有一個任職青州知府的姊夫。若是找他做公正的話,張家絕不敢再做出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事。」
「原來如此。好,那就找他幫忙吧。只不過找他幫忙咱們要付出什麼代價,應該不是無償的吧?」佟子若比較煩惱這個問題。
「姑娘不需要擔心這事,老奴過去也和這位姜先生有過幾面之緣,他知道老奴是佟家人,也認識老爺,對老爺的為人極為欣賞,若是老奴前去請他幫這個忙,姜先生定然不會拒絕,更不會向咱們索要報酬。」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那麼姑娘,咱們現在該怎麼做?」葉嬤嬤目不轉楮的看著她。
「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什麼都別做,免得打草驚蛇。我得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才行,有健康的身體才有活命的機會與賺錢的本錢。」佟子若閉上眼楮道。
一連串說了這麼多話,費了這麼多神,她真覺得有些疲憊,也證明了她此刻所擁有的身體是多麼的虛弱。
「我睡一下。」她低喃的說,下一瞬已經入睡。
葉嬤嬤坐在床邊看著佟子若憔悴的睡臉,雙眼中滿是心疼。
從小到大姑娘都是老爺與太太捧在手心里呵護長大的,舍不得讓她吃苦或是受一絲委屈,結果卻在嫁進張家之後,受盡別人可能一輩子也不可能受盡的苦楚。
老爺和太太若是地下有知,定會心痛並自責不已,後悔當初怎會瞎了眼相中張家人做親家,害姑娘淪落至此。
泵娘忘了過去的一切也好,雖然這麼想很對不起老爺和太太,但過往那些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記憶對現在的姑娘來說,只會愈加突顯如今的痛苦與不堪,還不如忘了好。
原本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姑娘,現今卻連個憐惜她、疼愛她的人都沒有了,老天究竟為何要對姑娘如此殘忍呢?
葉嬤嬤伸手輕輕地替佟子若理了理頰邊的發絲,不由自主心疼的低語出聲。
「姑娘,我可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