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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心早餐常客 第22頁

作者︰吳夏娃

她沒有父母、沒有姓名,連出生日期都是假的?

她是被遺棄的孤兒……

她活到八歲,她的爺爺和爸爸,是她的天和地,她的根,她全部的世界。

但是這一天,她的世界就這樣塌了。

她是誰呢?

……為什麼爸爸、媽媽不要她?

……她不是爸爸的小孩……不是村長的女兒……

她不想上學了……

她好害怕……她不想要听到那些聲音……那些,說她不是村長的女兒,說她是爹不疼、娘不愛,她是被遺棄的小孩……她好害怕再听到。

她好怕……被爺爺和爸爸知道了……不要她了……

她好怕,怕得不敢回家,怕得……想把自己藏起來。

不知不覺,她愈走愈山上,走進少有人跡的炮戰公園,把自己藏在紀念碑後面,狠狠的大哭了一場後,就這樣睡著了。

等她醒來,四周黑漆漆,到處是蚊子,肚子餓得咕嚕叫,她又餓又怕,又听到一陣風聲颼颼像鬼哭號,嚇得她腿都軟了,閉著眼楮抱著紀念碑直發抖,拚命大哭。

終于,陳招男帶著爸爸找上來了。

爸爸一把抱起她,用顫抖的雙手拍摟著她的背,瞬間讓她有了依靠的感覺,好安心……

爸爸終于來找她了,嗚嗚嗚……

終于來找她了。

爸爸是要她的。

她緊緊攀著父親的脖子,可憐兮兮地哭成了小人兒。

一回到家里,滿屋子飯菜香,爺爺搶著抱她,疼惜她……

嗚嗚嗚……爺爺也是要她的。

她不是沒有人要的棄兒,她有疼愛她的爺爺和爸爸!

嗚嗚嗚……爸爸,對不起,以後她再也不會離家出走了。

她要告訴爸爸,她不會再離家出走,但是爸爸……怎麼了?

爸爸突然抓起她的手來,臉色很沉地「瞪」著她。

看著爸爸的眼色,她的玻璃心在爸爸嚴厲的眼神之下又碎了,是不是因為她不乖,爸爸要把她送走了?

爸爸……不要她了嗎?

爸爸用了前所未有的聲音痛斥她——這麼小,你就學會離家出走!

嗚嗚嗚……果然,爸爸不要她了,怎麼辦?

爺爺……爺爺救我……不要送我走,嗚嗚……她赤紅著眼楮,望向爺爺哭,爸爸嚴厲的聲音又在耳邊傳來——以後要離家出走,要記得帶上糧食和防蚊液!

嗚……啊?她哭到一半,可憐兮兮的膽怯眼神從爺爺的方向拉回來,望著爸爸……我有沒有听錯啊?爸……

爸爸還是一臉嚴厲,怒色向八歲的她說——這是說夏天離家出走的情況,如果是冬天離家出走,防蚊液可以不用帶,但是要記得帶上枕頭和被子,以防我太晚找到你,你才不會凍死。

了解嗎!

爸……你用這麼嚴肅的表情說這種話……你有沒有看到你八歲女兒頭上有烏鴉飛過?

顯然他是沒有看到,他仍然一本正經地抓著女兒被蚊子叮得紅紅腫腫的手,嚴肅地交代女兒——以後離家出走前,要先規劃好時間和地點,半天回來,你只要帶水和糧食,要混到很晚,手電筒可以用來照明,也是離家出走必需品。

還有,公墓有很多阿飄不要去,公園蚊子多也不是好選項,更不要傻乎乎的睡在大馬路上,那把你輾過去的車子很無辜,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到時候我要告也不是,不告又氣不過……

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爸,你終于肯講重點了。

你碎念了一個多小時,我頭上烏鴉已經飛滿天,讓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一天是在悲壯個什麼勁兒了……

算了,手洗洗,吃飯洗澡去。

上學?

她當然還是去了。

爸爸都說話了,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

她是村長的女兒,村長怎麼教女兒,女兒就怎麼做。

棒天她就如法炮制,主動出擊跑去找那個對她嗆聲的死小孩,教他遇到人手要舉起來打招呼,笑的時候眼楮要眯眯的,嘴角要咧開,牙齒要露出來,看到垃圾要撿起來,有吃的要分給她,夏天要擦防蚊液……

害她離家出走被蚊子叮得滿頭包,她也要讓死小孩阿勇啊的頭頂上飛滿烏鴉,最後的重點就是——村長的女兒在說,你有沒有在听!

就是因為有一個幽默風趣的父親,因為有一個能夠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父親,因為她是在這樣偉大的父親養育之下成長,所以她才能夠這麼快快樂樂的長大。

所以……遇上三十年後生母找上門來的情況,她才能夠這麼平靜地接受——「樂樂,是媽對不起你,嗚嗚嗚嗚……當年我還只是一個學生,瞞著家人懷孕生下你,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不得已之下只好……嗚嗚嗚嗚……」

「嗯嗯嗯嗯……我懂、我懂,您別哭了,呃……」媽……啊!對著一個很不熟的人,這聲「媽」她實在喊不出口。

第7章(2)

雖然她外表平靜,能夠和這位突然冒出來自稱是她媽的婦人坐下來慢慢聊,但她內心是驚滔駭浪,是滿滿的驚訝和驚……該說驚喜,還是驚嚇?

她沒有對麥元其說的實話是……

那天晚上,她差點撞上一個失魂落魄的婦人,所以才摔車,斷了煞車線。

這個婦人一眼認出她來,淚眼盈眶喊她樂樂,說自己就是當年把她拋棄的生母。

這個生母,有一個滿身賭債的酒鬼丈夫,兩個念國中的小孩,被殘酷的現實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那天晚上是要跑到山上來偷偷看女兒最後一面,然後自我了斷。

這段時間,她和生母見了幾次面,也偷偷跟著她去她家附近了解情況,大致上都和她說的差不多。

歡樂樂每次見面就帶些面包,給她買些吃的,再把最近打工的錢掏出來……

「這些……您拿去用,多少能貼補一些給……您的孩子買些用品和吃的,國中是重要的發育期,不要讓他們餓著了。」

她常常在想,如果是父親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處理呢?

案親都能對她這樣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孩付出滿滿的愛了……

「樂樂……每次見面就拿你的錢……對不起,謝謝你,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婦人用顫抖的手收下錢,頭低得抬不起來。

「……我只能給你一點生活費,給小孩買吃的……我已經聯絡社會局的人協助你,希望對你有幫助……勸你的丈夫不要再喝酒,欠債的部分,你跟你丈夫找債主協商,努力工作償還,負起責任,想想你們的孩子……不要再做傻事。」

「我知道,有你這個女兒在,我會好好活下去……謝謝你,樂樂。」

歡樂樂喉嚨梗著酸楚,在她面前的婦人不過五十歲的年紀,卻有一張歷盡風霜、蒼老的臉。

「……你自己也要好好的吃,好好的睡。」老態,瘦弱,這個人是生下她的人……她又模模口袋,把所有的零錢都掏出來給她。

「謝謝你……你跟……那位麥大師……看起來感情很好,應該……快了吧?你都已經三十了。」婦人眼里隱有微微的期待和絲絲的……

歡樂樂望著她。

懊說是寄托希望的火光,還是溺死前緊抓不放的最後一根救命的蘆葦?

「我……是能夠體諒您不能夠養育我的立場,您當初沒有打掉我,懷胎十月把我生下來,讓我有幸能夠在充滿愛的家庭里成長,擁有一個疼愛我的父親……所以今天我才能夠對您抱持感謝的心情。」歡樂樂深深的在心里喘了一口氣,緊握兩只冰冷的拳頭,「就是……希望您明白……就是這樣了。」

血親……眼前的婦人和她是血親……血親,好像一條繩子勒住她的脖子,讓她呼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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