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心疼了,因為他沒有心。
他再度走到她面前,死死瞪著她,見她的唇瓣有些干裂,令他更是莫名煩躁。
他拳頭握緊了放,放了又握緊,最後轉身去外頭尋來了露水,以食指沾濕,輕柔地涂在她的嘴唇上,滋潤著她的唇,並且安慰自己,他不是心軟,他只是怕自己的計劃被打壞了,不想讓小家伙出事罷了……
***
符圓圓已經半個月未進食了。
兩日前,何關曾問她是否改變心意了?她的答案還是一樣,而他臉色越來越陰沉,離開時那股陰風邪雨又澆死一大片菜圃。
符圓圓餓得前胸貼後背,不過她不會認輸的,何關連殺她的心都沒有。在她拒絕後,他雖然面色猙獰,但他騙不了她,她能感覺到他的為難和猶豫,所以她只需耐心等待。
她相信,只要她繼續撐下去,何關終究會妥協的。
她躺在草地上,望著藍天白雲,今天沒力氣種菜,也不想種草,只想懶懶的躺著。
「好餓啊……」
又餓又渴的感覺可不好受。臭何關,居然還真的讓她餓這麼多天,他可真是硬氣。
算算日子,今日他會進來問她是否改變主意,但她左等右等,卻沒等到他的出現。
她躺在草地上,看著天上的藍天白雲,夢境里雖美,但是待久了還是會孤單的呀。
何關一個人被關在簪子里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孤單?
遲遲等不到何關進來,讓她有些奇怪。他不會真的不理她了吧?他現在在做什麼?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不然……她偷偷出去看他在做什麼好了。
想到這里,她從地上坐起來,其實她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自己出去,只不過有些冒險罷了。
她舉起雙手,在胸前捏了一個訣,使出她的法寶——移魂術。
移魂術是將神識月兌離,用凡人的說法便是元神出竅,現在唯有用移魂術才能出去外頭看看何關到底因何事耽擱?
不過魂魄離開身體有風險,在她的魂魄離去後,軀殼少了靈魂,不是會被野獸吃掉,就是容易被附身,若是被鬼附身那還好辦,就怕被妖魔附身,那可就麻煩了。
她的靈識月兌離了,悄悄來到外頭,左看右看,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山洞里,身旁沒見到何關的人影。
她飄離身軀,在山洞里晃了下,還是沒找到何關。
她來到洞口,坐在地上,雙手環住屈起的雙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望著外頭。
她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太陽下山、月亮出來,還是沒看到何關。于是她閉眼假寐繼續等,當睜開眼楮時已是清晨,等了一整夜也沒見到人。
在等了整整兩日後,她開始擔心了。
何關沒事吧?他到底去哪兒了?他就這樣把她的身體丟在這山洞里不管嗎?不會的,她搖頭,她與何關有血誓在,何關不能丟下她,也無法丟下她,但他兩日沒出現,讓她心中惴惴不安。
若是能召喚他回來就好了,夜晚的森林漆黑,沒有人煙,她的身體放在隱密的山洞中,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好不淒涼。
她回想起小時候差點忘了何關,好在有小荷包里的頭發讓她記起,可她記起何關後,她變得很沉默,不像往常那樣依偎在大人懷里格格笑。
娘問她怎麼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因為妖簪叔叔說他的存在是他們兩人的秘密,所以她謹守諾言,即使難過,也沒向娘親吐露一個字,卻突然掉下眼淚,把娘和劉嬤嬤嚇得不輕,不停的安慰她,她卻止不住眼淚,越掉越多,把大人急得不得了。
爹聞訊趕來,一見到她,就將她抱進懷里,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搖頭,只是一個勁兒地窩在爹的懷里哭泣,不肯離開。
爹的胸膛跟妖簪叔叔一樣寬闊,她懷念妖簪叔叔的胸膛,所以那陣子她總喜歡窩在爹懷里睡覺。她感到胸口空落落的,不知該拿什麼東西來填滿,她時常一個人對著天空發呆,再不然便是賴在爹懷里安靜地待著。
人們見她變得奇怪,十分憂心,怕她病了,爹還向皇上求來御醫為她診脈,卻仍舊查不出任何問題,只開了幾貼養氣的方子。
劉嬤嬤甚至說怕她是中了邪了,爹娘便帶著她去佛寺上香求平安。
直到漸漸長大後,她才明白,當時她心頭那種說不出的感覺,叫做孤獨。她喜歡他的聲音,喜歡他壞壞勾著唇角邪笑,更喜歡他對她露出無奈的表情。
他的一切,她都喜歡,只因為他是何關。
她想待在他身邊,伴他走天涯。
于是她六歲時入了仙門,這十年來,她心中只有一個願望,便是找到何關。
當埋藏在心中十年的心願成真,他不知道她有多開心,她等了他十年,對他來說,十年不過一眨眼,對凡人來說卻很漫長。
所以不管他是生氣或冷嘲熱諷,她都不在乎,只要他在身邊,能看到他,听他說話,就算是罵人,她都覺得悅耳如天籟;不管他臉色如何陰沉,她都能笑笑地而對。
她坐在洞口,望著遠方,就像她小時候坐在門口看著前方尋找何關的身影,總期待他能像以往那樣,突然飛出來朝她微笑。
快回來吧,何關!
如果天亮後還沒見到他,她就去找佛。
忽然,身後一股不祥之氣襲來,她猛然回頭,一抹黑影迅速朝她沖上前。
「定!」
她朝黑影打出定身術,被仙法打中的妖怪立即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來到妖怪面前,在它額心打入一掌,妖怪立即消散,最後化為一條黑色的小蛇。
她挑眉。「原來是蛇妖。」
蛇妖被打回原形,嚇得逃跑,而她並不打算趕盡殺絕,因為妖跟人一樣,同享這個世間,也在修行,偶爾會有小惡小善,只要不泯滅天良,她就不會下殺手毀了他們的元身,頂多施點小懲,讓他們長長記性。
「嘻嘻……」
她一怔,轉頭見鬼地看向聲音來處。
只見原本躺在地上的「身體」緩緩坐了起來,睜開了眼楮,眸光散發著邪氣,正瞅著她笑得邪魅。
符圓圓嘆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才擔心被附身,這就發生了。
那笑聲正是她自己發出來的。都怪她疏忽,適才陷在難過中,沒發現有妖怪靠近,趁她失神時,上了她的身。
被上身的「符圓圓」唇角勾著邪笑,抬起的手腕上攀著一條黑色小蛇,小蛇吐著蛇信,而她的身軀四周也都是無數的小蛇,還有許多小蛇在樹葉里翻爬,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符圓圓插起腰,厲聲警告。「大膽蛇妖,誰允許你上我身的,還不滾出去!」
「嘻嘻,這身體真不錯,有手有腳,有腰有臀,皮膚白皙,細女敕光滑。」蛇妖一臉興致盎然地檢視自己附身的這具身子。模模自己的手臂,張開十指動一動,最後模向自己的胸部,有些遺憾道︰「就是這胸部不夠大。」
符圓圓額角青筋浮現。什麼不夠大,她才十六歲,還在成長呢!
「臭妖隨便亂上身,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再不滾出去,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蛇皮做標本?!」
女蛇妖呵呵笑,絲毫不以為懼。「有本事你打我啊,我等著接招呢。」她就不信這個修仙丫頭能奈她何。她上了對方的身,有身體當盾牌,難道對方敢向自己的身體下手不成!
「你瞧瞧我敢不敢動手,就算被上了身,本仙照樣打得你跪地求饒。」
修仙人和修行的妖通常是井水不犯河水,偶爾有些作亂的妖不乖乖修行,誤入歧途,這時候就由修仙人出手來收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