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可怕。
或許對敵人,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但對她,他總是嘴硬心軟……
窗外,寒風呼嘯,卷著漫天雪。
窗內,煢煢燭光,映出一室旖旎。
「別、別這樣……大人……」
她躲,他追,兩人在床榻上摟抱著一陣滾動,驀地,她膝蓋與他的大腿相撞,忍不住瑟縮一下。
一聲嬌嬌的驚呼,滿蘊痛楚。
他一震,連忙停下了動作。「怎麼了?」
她沒回答,伸手按揉自己的膝頭。
他了然。「很痛?」
「不、不痛。」她直覺地頭否認。「其實我也沒跪多久,後來還有墊子用……」
她一面揉著,一面還抬頭努力對他綻開不以為意的笑容,明明那雙水眸正閃著淚光。
他胸口一緊,眉峰跟著拉起,「閉嘴!」低低喝叱後,他轉身從床櫃的抽屜里找出一罐藥油,倒了些許在自己手上。
她見狀,心中冒出不祥的預感。「你……想干麼?」
她大羞,猜出他想做什麼,翻過身想逃。
他一把抓住她的腳丫。「現下若是不用藥油揉開,以後你的膝蓋怕是會落下病謗。」
「可是……」
「過來!」大掌擒握她腳丫,順勢將她整個人帶過來。
她可憐兮兮地睇著他。
他卻不看她的臉,坐著將她一雙腿橫擱在自己大腿上,掌心勻開藥油,揉上她跪得微微青腫的膝蓋。
「嘶∼∼」
她痛得咬牙,有些哀怨地暗著神情專注的男人。他怎麼就不懂得憐香惜玉呢?一定要這麼用力揉她嗎?就不能輕一點?
「都督……大人……」她快哭了,軟聲求饒。
他分出一只手,輕輕拍她頭頂。「乖,很快就好了。」依然專心揉著她的膝蓋。
她只得強忍痛苦,難受地咬著唇,像受了傷的貓咪喵喵地小聲低咽,惹人心憐。
「啊、啊!」聲聲含淚的嬌喊,惹得他又心猿竟馬起來。
若是一般的男子,如此的誘惑,怕是早已恣意了,可他竟還忍得住。
不僅能忍,還替她用藥油推揉痛處。
他究竟是怎麼樣一個男人呢?
她想起在馬場及這都督府里工作的下人,不是那些在戰場上受傷老殘的軍士,就是那些戰死英靈的家眷,對曾跟隨自己效力之人,他總會不遺余力地照顧。
他,不是壞人,絕對不是。
「大人。」她啞著嗓音,鼓起勇氣開口。「我弟弟他……被帶到何處去了?」
暗雲生聞言,動作一滯,半晌才冷著語氣說道︰「你不用擔心,他如今好吃好喝的,性命無虞。」
他命人帶走她弟弟,並無折磨之意,只是他很明白以她愛護親弟之心,只要朱相宇在他手上,她就不會輕舉妄動,無論是冒險逃離這府里,或……投入宋殊華的懷抱。
他神志一凜,抽回手,繃著臉將藥油放回原處。
整好棉裙的裙擺,臉蛋依然浮著羞澀的紅暈,如晚春黃昏的霞光,迷離而嫵媚。
他瞥了她一眼,暗暗調勻氣息,嗓音凜冽。「你方才說,只要本都督肯既往不咎,保你和弟弟一條生路,你什麼都願意做?」
她一震,陸然揚眸望他,又驚又喜,又有些不敢輕易置信的膽怯。「大人的意思是……您要我做什麼?」
他沒有看她,眸光沉沉地盯著某處,像是要將那虛幻的空氣盯出一個洞似的——
「我要你,成為我的人。」
第8章(1)
朱相宇被安置在靠近內外院交接處一座精巧的小院,正面一排三間,一明兩暗,明間作為廳堂,兩邊各是起居的臥室和書房,東西側還有兩排廂房,院子里栽了一株桃樹,樹下用粗石磨了一張圓桌,還有幾個坐凳,院塘邊擺了個大水缸,養著幾尾色彩斑斕的錦鯉,頗有幾分意趣。
院里配置了兩個小廝、兩個粗使小丫鬟和一個掌事的娘子,門外還有一個都督府的護衛守著。
朱妍玉明白,這些人明面上可說是傅雲生安排來照顧朱相宇的,但實際上也負責監視的任務。
朱相宇的一舉一動都在這些人的眼皮下,自己這個姊姊縱然能夠來探望,卻也不能隨意帶他離開。
「姊姊,這是怎麼回事?」
姊弟倆在書房內坐下,一個相貌嬌憨的小丫鬟送上茶水和點心,笑咪咪地退下。
朱相宇見屋內沒了外人,迫不及待地壓低嗓音問姊姊。
自從家里遭了大難,朱相宇終日惶惶,再加上流放途中餐風露宿,瘦得臉頰肉都凹了進去,可這幾個月在馬場住著,又隨她一同到了都督府,整個人養得氣色紅潤,身材也逐漸抽高了起來,更顯得唇紅齒白,好一個清秀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