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容心中一凜,欲語還休。
鳳娘憐惜地道︰「姑娘初入張府,多說多錯,不如多學學張家太太和小姐們的言行舉止,大家千金不可能給人作妾,內心是驕傲的,表現出來的氣質端莊大氣,林姑娘進了張府一看便明白。」
「是,多謝大女乃女乃的金玉良言。」
「林姑娘是大孝女,盡避抬頭挺胸在張家生活,張家乃和善有德之家,年年捐藥濟粥,對自家孫女肯定十分好,姑娘不須近鄉情怯,張老太太可是你的祖母。」
林秋容不由挺直了背脊,眼神為之發亮。是呵,她哪是寄人籬下,她是名正言順回祖母家生活,不可以自己先弱了志氣。
鳳娘滿意地笑了。很好,明明是寄人籬下,身無分文,卻比張家的小姐還理直氣壯地端架子,張家的下人一定目瞪口呆吧,那張家的主人見了又會如何呢?
林秋容一直在揣摩鳳娘的言行舉止,無一不美,這才是榜樣啊。
鳳娘打算等佷兒滿月,找機會和張立雪交心一番,從楊修年家的表妹作妾談起,說一說自家二姊的苦楚,再提醒嫂子千萬別把窮表妹帶回侯府。
千防萬防,卻栽在表妹手上,冤不冤?
第十六章 高傲小泵打破花瓶(1)
未正時分,張大太太帶了一群僕婦抵達普濟寺,謝過柳震和沈寄的見義勇為,和鳳娘互相問候一番,便帶著林秋容上車走了。
面臨分別,林秋容還想詢問能不能與鳳娘再敘情誼,剛開口便被張大太太打岔。張大太太立即將她送上車,心里直翻白眼。
在車上,林秋容想爭論,張大太太橫眉冷視瞠過去,「朋友?才見一面就想巴結上京城貴女?你爹沒教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嗎?在這兒,交朋友也是要論身分的,柳大女乃女乃可是侯門千金,大長公主的寶貝孫女,你是誰?」
不怪張大太太生氣,若是個安分守己、謹小慎微的姑娘倒好,張家不在乎多一張嘴吃飯,但是這一看便是個有心思的,賣身葬父都知道挑年輕俊俏的貴公子,人家公子想避嫌,由妻子出面招呼她,多知禮啊,她倒好,順著桿子往上爬,想跟人家稱姊妹,人家跟她很熟嗎?真是見錢眼開,想巴著人家的大腿狐假虎威嗎?
張大太太鄙視之,決定回頭跟張二太太通通氣,交代家里的人不要在林秋容面前提及張立雪和鳳娘的姑嫂關系,省得她攀親帶戚想佔便宜。
林秋容不是戴孝嗎?正好,別讓她出門。
原本對孤女尚有兩分憐憫心的張大太太現在對她只剩下嫌棄和防備,但面上的情分還是要做足,因為張老太太尚未表態。
在林秋容的人離開的同時,鳳娘與柳震已會合。
「娘子與林姑娘似乎相談甚歡?」柳震等沈寄離去後,馬上鑽進馬車里,拉拉鳳娘修長的小手,順著蓮瓣茶碗喝了一口鐵觀音。
「我擔心林姑娘想以身相許來報恩,便說了許多張家的好話,讓她安心在張大人家做一位表小姐,等過了孝期自有老太太為她作主。」
柳震直瞪眼,「誰要她以身相許啊!我可不要。」
「你不要,其他幾位爺也不要?」
「一個鄉下土包子,能入靜王的眼?沈寄是臨安公主府的大公子,缺什麼都不缺疊被暖床的俏丫鬟。穗麟是清平王世子,世子妃是傾城美人,還陪嫁了一名滕妾,加上府里的其它待妾,不缺紅袖添香的人。」
人的氣質是由環境養成的,林秋容的美貌在他們眼里根本不算什麼,還月兌離不了一股小家子氣的寒酸土味。
前世林秋容在張家修心養性了一年多才出門,與張家小姐同吃同住,張老太太和張大太太、張二太太又慈悲,沒給她瞼色看,因此她在潛移默化下很快就擺月兌土氣,綻放美麗。
這輩子她來不及月兌胎換骨便出現在京城貴公子眼前,又有了賣身葬父之名,日後若給她再勾搭上金永德,那也是金永德犯賤,可怪不到二房頭上。
嗯,佷兒的滿月宴當天,這賣身葬父的故事,鳳娘打算在祖母面前說一說,畢竟有柳震英雄救美的流言在前,也算替他開月兌。
「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麼事?」
「你們英雄救美那日,不提靜王好了,明明在場的還有三位爺,為何獨獨「柳震英雄救美」的流言滿天飛?呵呵,武信侯府上下無人不知,我那好二姊還特地回來「安慰」我,要我看開一點。」提起這事,她的心微微揪扯,原來不是不在乎。
「都是為夫的錯,害娘子受委屈了。」他猛然展臂,將她整個人拉入懷里。「我的三叔、三嬸相信自己的兒子是最優秀的,因此總在我和柳泉身上拼命找污點。柳泉命好,有爹娘護著,性情又和善溫文,能犯什麼錯?是以三叔、三嬸只能在我這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身上找存在感,即使出手幫林姑娘的不只我一個,但三叔在京城的根基可深了,很快流言便以我為主散播出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誰讓我是意外出生的,頂了長孫的名頭,又是二房的獨苗。」
「真小心眼。」
「隨他吧,這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我總不能打他一頓,有理也變無理。」
鳳娘莞爾一笑,試探地問︰「世襲的爵位,三叔也惦記吧?」
柳震撇撇嘴,「有祖父在,三叔掀不起風浪,柳泉也大了,過兩年便能娶妻生子。」只要柳泉有了嫡子,就沒別人的戲唱了。
鳳娘淡然而平靜地「嗯」了一聲。
前世柳泉自殺了,為了一名丫鬟而死,房斷了香火,繼承忠毅伯爵位的是柳三爺。
柳三爺和柳三太太,成了最後的勝利者。
回去後,鳳娘怒了。
卵白釉的花瓶借出去一對,回來卻只剩下一只,另一只說是打破了。
柳汐笑容如常,「都怪我不好,心疼兩位庶妹小小年紀只會跟著姨娘學針線,大字不識得幾個,又怕見生人,待來年薛家嫂子進門,豈不是會看輕我柳家女兒?我娘慈悲,說自家辦賞菊詩會,就讓兩位妹妹也出來見見世面,學一學待客之道,正好我舅家的表妹們都來了,巧姐兒才九歲,和阿芙、阿蓉一起玩,小孩子玩投壺時不小心把一個花瓶踫倒了,碎了一地。真是對不住大堂嫂,小妹代阿芙、阿蓉給你賠禮。」
羅漢榻上,隔著放置茶碗的炕幾,柳震听得直皺眉,鳳娘氣不打一處來。
「玩投壺把花瓶踫倒了?」鳳娘冷冷地道︰「照你說的,小孩子玩投壺時,你把「我的」花瓶隨意放在壺旁,所以才被踫碎了。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這種人,借了人家的古董花瓶,不小心翼翼地護著,隨便放在小孩玩耍的地方,踫壞了不打緊,照三嬸之前說的,照價賠償便是,結果你三言兩語便想教我吃下這個悶虧!」
柳汐眨眨眼,彷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可是小泵子,三房的嫡小姐,願意代庶妹來賠罪已是舍了顏面,誰听了都會夸她溫柔寬厚。
鳳娘面罩寒霜,斥道︰「敢情你不知自己有錯,我便點明了。你借了我的古董花瓶,就需全權負責,弄壞了我只找你索賠,不要想把責任推到小孩子身上,還一副「我很善良」的表情,我看了更生氣。」
柳汐一時怔住了,心里像沸水似的翻滾,手緊緊的捏著絹帕。
堂嫂怎麼能……她怎麼敢……
柳汐看著即使生氣也美得奪人心魂的鳳娘,面白如紙,氣得渾身顫抖,把目光投向柳震,「大哥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嫂嫂羞辱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