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湘蕾愣愣看著他,點了點頭,然後又沉默地想了許久,才緩緩問︰「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回報你這回的恩情?」
夏侯彧沉聲道︰「我不需要你的回報。」
「可……這樣不就等于我欠了你嗎?我……你不讓我做點什麼,我……」她有些慌亂的偏過頭去,偏偏怎麼躲都躲不過他炙熱的眼神。
就像他酒醉那夜讓她無處可逃的炙熱眼神,讓她好些個夜晚都難以入眠。「湘兒,你該知道我最想要的回報是什麼,」夏侯彧看著她,把她臉上的慌亂還有不安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不想拿這個要求你,否則我跟你師傅挾恩相報有何不同?我不想這樣。」他想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
一開始,他只是對她抱持著好感,想著就這麼成親也不錯,可是等他看見了她的眼淚,看見她撕開自己的傷疤,把自己最不想讓人見到的那一面暴露出來,就像怕他什麼都不知道,是吃了大虧一般……她這模樣讓他止不住的心疼,也才明白自己已經愛上她。
寧願自己受傷,也不多佔人的便宜,似乎就怕虧欠了人什麼一樣——他是不知道她這種性子是怎麼養成的,這樣的性子,好也不好,雖然讓人覺得可愛,可是在婚事上頭……就讓他覺得有些棘手。
兩人的身分差異本來就擺在那兒,他不在意,也只能勸著她也不在意,可她仍要算得明明白白,顯然還是很在意。
而三清宮的事,即便她懷疑錯了,他也肯定會把事情攬下來的,因為如果沒有這件事,他也很難有其他的突破可以打開她的心房了。
第7章(2)
莫湘蕾輕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麼答話,糾結半天才說︰「你……我說過了,我不好,你該找個更好的姑娘成親的。」
夏侯彧想也不想地反問了回去,「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在我眼里,什麼叫做更好的姑娘?每個人的標準都不同,就像我和左書凡兩個人,他比我年少有為,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功名,四肢俱全,而我除了瘸了條腿,這輩子還可能只能守著個不怎麼值錢的候位,不能考科舉,在眾人眼里,他比我還要好,而你呢?在你眼里是怎麼樣?」
姊姊曾說過他這人在婚事上有些天真,總想要找到能夠合自己心意的女子,卻不知世上大多數人都只見過那麼一面,然後就是依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定下婚事。
縱使現在民風開放,男女之間可多相處,也鮮少人能夠找到合心意的伴侶。
再者,他只說要合他的心意,可又沒有個標準在,是要怎麼挑選?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或許只是他懶得和一個女子綁在一塊一輩子的借口,但是在見到她後,他發現其實只是沒遇到正確的人。
原本打定的主意是,兩人成了親再慢慢的讓她習慣自己,接受他真正的樣子,卻沒想到她有那樣的過去,一次孟浪得太過,直接就讓她寧原被休也要跑。
她拗起來也是真拗,而他也不敢強逼她,就怕弄巧成拙,只得先想法子讓她好好的待在他的勢力範圍內。
想來周嬤嬤也是因為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這些日子也都不到他面前來說兩人不合適這類的話!
莫湘蕾被反問得語噎,因為如果讓她來選的話,自然是他比左書凡那個儒弱又沒有拒當的男人來得好。
看出她無法反駁,他語氣溫柔,眼神卻透著霸氣與堅定地道︰「我知道你是想著我不會逼你,所以想讓我自己放棄,可你錯估了我的性子,這世上,我想要的人事物沒有很多,但是只要我想要的,那就絕對不會放手。」
姊姊以為借著出征深入神族國土畫輿圖是皇上指派他的任務,可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是他自己討來這個任務。
只因他覺得,既然無法在朝為官施展所學,那他就靠著雙腿去走遍天下,為百姓出一份心力。
這是他的心願,所以即使最後他瘸了一條腿,他也從不後悔。
夏侯彧說完後,也不管她是不是被嚇到了,臉上那一抹強硬的神色頓時消逝無蹤,只留下淡淡的微笑,把話題又給繞了回來。
「三清宮的事你也別擔心了,到時候有了結果我會說給你知道的。」他看她一副還回不過神的樣子,終于忍不住沖動,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拍了拍。
他不會一直逼她,可也不能讓她不把他當一回事,一點又一點,一下緊一下松,讓她慢慢地打開心房,慢慢地接受他,那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就如同他說過的,他要的,就沒有放手的道理。
莫湘蕾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她有些懊惱自己總是被他牽著鼻子走,卻沒意識到,如果她能如同面對左書凡時那樣決絕,哪里還會有讓他這樣一次次撩動她的機會。
可她還看不清自己的心,只恨著自己的不爭氣,即使他只輕輕的拂過她的頭發,也足以讓她口如小鹿亂撞一般。
夏侯彧很快就托人去查探三清宮,只是這京城里頭事情多,對方只說了會盡快去瞧瞧,沒給個準確的時間。
他也知道這件事情還在猜測階段,所以沒特別催,甚至也沒讓莫湘蕾在出門的時候要特別留心,而就這麼一個疏忽,大錯就鑄成了……
如今的京城不像前朝有宵禁,半夜還在外頭行走會被抓進衙門里頭審問個清楚,現在京城夜里熱鬧的程度不輸白日,就連城門也會開放到半夜。
太陽才剛要下山,京城里不少窯子和茶鋪酒樓就點起了一盞盞的大紅燈籠,請來不少戲班或者果說相聲的、表演雜耍的來吸引客人,就是幾個廟口也形成了夜市,吸引京城里的老少去吃飯玩耍。
莫湘蕾平日沒有特別的嗜好,只偶會在夜市里頭晃晃,看看有沒有什麼從外地來的新奇料子或者是些不常見的花樣,雖然買到好東西的次數不多,但是她還是習慣有空就去一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夠撞上回,那就能夠讓她歡喜許久了。
經過幾日平淡的日子,她不禁覺得三清宮那件事大約是她真的搞錯了,就是最後那籮筐里頭說不一定也不是人,而是些舊衣什麼的,只不過剛好讓她看到衣角,這麼一想,窩了幾天沒出門的她,約著周嬤嬤和方圓一塊兒去逛夜市了。
周嬤嬤許久沒有出宮了,這樣的熱鬧也是少見到,就想著多看看,回頭回宮的時候,可以跟皇後說上幾句,便答應了,至于方圓本來就是小孩子心性,這幾日又被自家主子命令多照看著草湘蕾,也就就興致勃勃地跟著出門,幫忙拎東西。
夏侯彧留在家中,一如往常的在用過飯後,把那些還沒完全畫好的輿圖,一張張的攤開,準備對照著自己的紀錄和印象,把該補上的補上,或者是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一樣樣的記了上去。
必外地廣人稀,許多地方就連當地人都不見得知道,所以他花了一年多將近兩年的日子,走過了許多地方,務求能夠更仔細的繪制輿圖,而不是像之前的輿圖繪制那樣,只是個不準確的大概。
可這一晚,他總感覺心神不安,光墨就磨了三次,可每一次的濃淡總不盡如人意,提筆時,筆尖的一點濃墨,就這樣滴落下來,染在剛畫好的一條河流上。
他皺著眉,覺得那一處似乎已經無法補救,正準備將整張紙都揉掉時,突地一聲巨響,房門被大力打開,他還沒發怒,就看見方圓滿臉涕淚的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