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小子的行事做派怎麼那麼像他小女兒,都是橫著來,只不過一個強硬,一個嬌氣,但殊途同歸。
有些架不住的寧錦昌撫著額,暗自申吟。
「哎呀!年輕人骨頭軟,就讓他跪著無妨,這年頭想討個媳婦哪有那麼簡單,人家養個女兒得費多少心血呀!哪能平白讓這人拙口笨的臭小子得去,連句好听話也不會說。」
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慶王將鞋尖往跪著的華勝衣後背一踢,這會兒不像來說媒,倒似拆台來著。
自己也是被他給氣肥的,華勝衣初到蜀地那幾年是從小兵做起,一直做到了把總,還是倔氣得很,未曾與他這個表舅相認,一路憑實力苦拼上來,沒人發現他出身顯貴,要不是他有一回下營巡視,小子五官又神似他親娘,真沒能認出來,起初還否認著不叫人,不肯攀這門親,是他遣人上京問了,最後才認下。
即使兩人攀親帶故,慶王有意指攜,可不知和誰較著勁的華勝衣始終不肯走捷徑,傻子似的僅靠一己之力闖出名堂,如今因戰功輝煌而升任指揮使,堂堂三品官。
慶王看了是既欣慰又感慨,也常常因為華勝衣的頑固而氣了個倒仰,對他是又愛又恨,難以言喻。
難得他有事求上門,慶王可是激動得樂開懷,只差沒一腳踢倒家中的恭桶,大喝豎子,你也有今天呀!
「不好吧!總跪著難看,有話起來好好說,咱們不興跪不跪這大禮。」寧錦昌做做樣子的虛扶,可還真沒扶人起來的意思,想娶他女兒?跪到死都沒人理。
「讓他跪,不跪不成器,男兒若連這點志氣都沒有,還不如回去啃蘿卜。」至少還能消火。
他是想讓人跪呀!可這事若傳出去,丟臉的是寧家。「不管婚事成不成,兩家從未交惡,日後來得勤也是子佷,豈會斷了往來,昂然男子當志在大業,豈可被小情小愛耽誤。」
「世伯,我心意已決。」絕不更改。
決?決個貓毛呀!你決我不決,我乖巧又听話的女兒為什麼要嫁你一個面冷的?
「老爺,你就別為難人了,女兒養大了終究是別人的,我們在這兒攔了她的好姻緣,難免以後怨上我們了。」難得這等好人才,他還挑什麼挑,別把好女婿給嚇走了。
周氏二話不說的認了這門親,她早就看上了華勝衣。
女兒心事當娘的最清楚,若她沒那個意思,怎麼老把人使喚得團團轉,半點也不跟人家客氣。
「夫人,女兒還小,那弱身板,咱們怎好相害人家,還不如留在家里多養養,我養得起。」他本想說︰「老子養得起」,有意和華勝衣一別苗頭,可基于文人氣度,少了幾分磅礡大氣,失了意味。
周氏噗嗤一笑。「好,你養得起,可你能給女兒一個夫婿嗎?咱們疼女兒,難道別人就不寵著?」
華勝衣聞言馬上乖覺的接話,「寵,她要綾羅不給綢緞,要東珠絕瞧不見西珠,她可以做我的主。」
這話雖然不好當真,聞言周氏還是呵呵直笑。「多好的孩子,秉性純良,我瞧了歡喜,待我問過二姊兒,再給你明確的答復,我那女兒看起來溫順,實則執拗。」想做的事八頭牛也拉不住,若是遇到不感興趣的,動也不肯動,懶得像吐完絲的蠶蛹。
「她願嫁。」身一仰,起身。
寧氏夫妻一訝,對望一眼。「你們商量過了?」
「談過。」華勝衣沒說結果。
又圈地,又種桑,正等著錢滾錢的寧知秋哪肯嫁,她說最少再給她兩年,她好規劃往後十年、二十年的利潤。
其實兩年時間還太少了,她還有許多事要做。
可是華勝衣等不了,直言告訴她明年五月,最遲六月底,京城便會有變動,他給不了她兩年。
「這……老爺,你看是不是就允了?女兒是個有主見的都點頭了,咱們再攔著可就不通情理了。」女兒覓得好歸宿,做父母的該高興才是。
不太情願的寧錦昌冷著臉。「不是剛允了大姊兒和山城馬場二東家的婚事,長姊未嫁做妹妹的急什麼,這事得等等,過了明年六月再說,咱們這樣的人家不急著嫁人。」
寧知槿與宇文治定下婚事,媒人走了好幾趟快走斷了雙腿,這才交換了庚帖,有了未婚夫妻之名。
因為這件事能成,終于抱得美人歸的宇文治快樂翻了,三天兩頭的送些小禮物給未婚妻,還特意入山捉了只罕見的小金絲猴給她當寵物,層出不窮的送禮讓寧知槿原本抗拒的心態軟化了不少,慢慢地能接受他時不時的獻般勤。
就像倒吃甘蔗漸入佳境,小倆口也相處出蜜般的感情,寧知槿還是嫌棄宇文治太纏人,可她讓自己去包容,習慣他天性中的熱情,偶爾眼波交流中流轉著絲絲情意。
情之生,心之往也。
「三月初三是吉日,天作之合。」華勝衣拿出由欽天監算出的婚期,他連聘禮單子一並送上。
「這,,這算什麼?!」寧錦昌的胡子都氣得抖飛。
所謂的聘禮單子只是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只有蒼勁有力的一行字——傾我所有皆為聘。
這到底是東西多到寫不下,只好以一筆帶過,還是什麼都沒有,一片真心值萬金,兩手空空迎嬌女?
慶王在一旁哈哈大笑。「別惱、別惱,我也常被他氣得想宰了他,常有的事、常有的事,咱們是同病相憐。」
我不想和你同病相憐呀!王爺,有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婿,這日子要怎麼過?「三月三太趕了,我有兩個女兒要嫁人,得把嫁妝準備豐盛點……」
啊!等等,他幾時同意這樁婚事了?一個沒留神就被繞進去,八字還沒一撇就把女兒將來給定了。
寧錦昌痛心疾首,暗嘆這一老一少不厚道,專坑老實人。
「開春後我會把聘禮送來,盼岳父大人接收,三月三日當天小婿上門迎娶。」華勝衣的話。
第八章 嫁人隨夫回京去(1)
「皇上薨了?!」
門上插艾草菖蒲,屋里灑雄黃酒,熱鬧的河面是一艘艘的龍舟,平民百姓、販夫走卒、達官貴人和世家子弟,人擠人的趕上一年一度的端午佳節,成捆的棕子往河里拋去。
一聲鑼鼓起,河上翻起白浪,游龍似的小舟順水滑出。
驀地,皇宮中傳來九九八十一聲喪鐘。
因為吆喝和鼓聲震耳欲襲,反而沒听見那一聲又一聲的鐘聲,等到有人察覺到,龍舟已劃行到一半。
著素衣,一切慶典中止,滿城哀素,白幡隨風飄揚,一片的白十分哀戚,人人臉上沒了笑。
如太醫們所預料,過不了端午,已時正元皇帝在寢宮病逝,享壽五十一歲。
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日,送入陵寢永眠。
新帝即位,年號高月,為高月元年。「收拾收拾,差不多了。」
「這麼快?」寧知秋以為起碼要拖上一、兩個月,畢竟快馬加鞭,聖旨從京城發到蜀地也要月余,路途上再耽擱一下,到的時候都要入秋了。
「不算快,四月初已經不行了,用藥吊著才撐上一個月,那時還是太子的新帝已在擬旨,準備調遣駐軍回防。」
為防有人趁亂奪權,各有私心的皇子們蠢蠢欲動等候一觸即發的機會。
好在京城內外控制得宜,五軍兵馬司可迅束消滅小辨模的動作,盯住每一條街道,一有可疑人物,不由分說先逮捕,加強巡邏和管制進出,一人夜便實行宵禁,將所有謀逆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柄喪期間是有發生幾次暴動,但也很快就平息了,百姓照樣日常作息,除了幾戶較不安分的高門大戶被嚴加看管外,所有人就和平常沒兩樣,就是少了歡笑聲,多了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