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他們並不相識,憑什麼干涉你們之間的恩怨,你與他們的事與我無關,我只是想告訴上官公子,第一,當個好父親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容易。
「第二,我是紀芳,不是莫琇兒,不是和你成親的那個女子,我們之間唯一的關聯是Jovi,我是自己的主人,作主自己的生活,我不會因為你而改變,所以不能由你來決定我要不要拋頭露面。
「第三,我有絕對的能力,用我的思想觀念和態度來教養Jovi,我會讓他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成為社會的中堅分子,將來不靠任何人的力量也能站得又穩又直,請你不必擔心。
「第四,既然你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得很好,上官公子為什麼不試著放手,讓我做做看?我不會反對你來探視Jovi,不會反對你的善決,但是對不起,你無權干涉我們的生活。」
她不置氣、不任性,她用理智的語匯說服他放手,雖然口氣溫柔,但語氣卻是斬釘截鐵的自信,她讓他……動容。
那個時代的女子都像她這般自信且篤定地規劃自己的未來?不依靠男人,不哭鬧發脾氣,不把力氣往男人身上使,只把精力用在自己的人生中?
不過,他並未被說服,相反的他也用同樣的理智口吻想說服她。「這里不是你的二十一世紀,女子想獨立生存,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容易。」
她理解,但她自信能夠克服。
「從棺木中醒來到現在,整整十一個月,我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過許多地方,踫過好人也遇過壞人,這些經歷足以讓我明白,身為女子在這個時代中有多麼弱勢,是的,誠如公子所言,生存並不容易,但我會為了兒子竭盡全力。」
「你怎敢確定,你的‘竭盡全力’,就能給兒子最好的?」
「確實我無法確定,但我會努力,並且讓孩子親眼看見我努力的過程,我會用身教教會Jovi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每個人必須對自己的人生負責,與其埋怨、娘妒別人的成就,不如想想怎麼讓自己優秀、杰出、超越。」
「你有很好的口才,可惜無法說服我你掙來的會比我給的更好。」
上官檠是個非常固執的男人,怎麼辦呢?用硬的肯定不行,他的背景太強大,真與他杠上,他隨隨便便抬個手就能將她的努力化為烏有,她能做的……除了說服還是說服。
「說個故事給上官公子听好嗎?」
他覺得「上官公子」四個字很礙耳,但還是回答,「說。」
「有只兔子閑來無事跑去釣魚,第一天,他一無所獲。第二天,他又興匆匆地跑去釣魚,還是一無所獲。第三天,他不氣餒、不灰心,依舊背著釣竿去河邊,這時,一條大魚從河里跳出來,對著他大叫‘你要是敢再用紅蘿卜當魚餌,我就扁死你!’上官公子,你明白了嗎?」
「你想說,我給的不是你想要的?」
「沒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付出,並不值錢。」
他明白的,這世間有許多東西別人給的不算好,要自己覺得好才是好,餓了,卻給衣服,渴了給干糧,想吃甜的給了咸的,人家非但不會覺得感激,還會嫌你多事。
她這是在表態,她不願他插手自己的生活。
可怎麼能夠?兒子是他的,這女人也是他的,不管她講過幾次「紀芳不等于莫琇兒」,但他霸道認定,她是他的!
只是她這麼固執堅持啊……在莫飛膝下長大,他學會迂回才是上策,硬踫硬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落得兩敗俱傷,他不願意受傷,更不願意她或兒子受傷,幾經思索後,他決定退一步。
「告訴我,身為父親,我可以做什麼?」
行了!紀芳露出毫不遮掩的笑臉。
重新把包袱拿出來,打開,她亮出里面的不倒翁。
不倒翁的內里是用竹子編成葫蘆型的竹網,底下固定重物,再用棉布將竹架子包起,外頭套上一件卡通圖案的外衣,造形可愛,能舒壓,可做擺設。
「上官公子覺得它們能賣錢嗎?」
「上官公子覺得不能,但阿檠覺得……可以商量。」他朝她挑眉。
紀芳笑開,改口有什麼困難「所以阿檠覺得哪里可以商量?」
「先講講你的想法。」
「初來乍到,我對這里的市場、百姓的喜好還不清楚,但我覺得有機會成功,如果阿檠願意的話,我想和你合作。」
「怎麼合作?」
「合作貴在誠意,我不會教你吃虧,你負責出資、找人制作、銷售販賣,我每個月會提供幾款設計圖,扣掉成本所得的利潤,我們七三分,你佔七成,我佔三成,如何?」
行,他也想看看二十一世紀的女人有多大的本事。「不,二八分,你佔兩成,我佔八成,除非……不倒翁之外,你還有其他東西可以合作。」
「當然有,如果你還想要的話,我可以設計不少新商品。」還是這個時代沒見過的。
「好,立契約吧!」
一聲令下,紀芳高興得跳起來,成了!踏入古代職場的第一步,成功!
紀芳拿來紙筆寫下契書,阿檠看著她的字,字寫得不好,像畫圖似的,但方方正正的,大小很平均。
他不知道,那是POP的技巧,像她的圖一樣,自成一格。
然後,上官檠看見了,看見那個在簽名底下的橫線及#。
真的,一模一樣。
他不記得自己從什麼時候起開始這樣子簽名的,好像從他學會寫名字之後就這樣做。可是她……怎麼也會?因為她身體里存著莫琇兒的記憶?
第六章 讓他沒辦法的女人(1)
上官檠在鄉試的表現太亮眼,因此會試前一天,他狠狠拉了一天肚子。
拉肚子是假,但夏嫵玫動手是真,進府的陳太醫收下他的銀子,不但驗出魚湯里面的毒物,還把情況說得嚴重數倍。
夏可柔氣得摔壞一屋子東西,上官檠躺在床上,故作全身乏力,卻還在勸她別把事情鬧大,可他越勸,她越憤怒,怒其不爭、怒其軟弱。
就在夏嫵玫高興計謀得逞時,夏可柔抓住在魚湯里動手腳的廚娘,故意當著公公和祖父的面把事情鬧大。
廚娘說主使者是王妃,夏嫵玫卻罵她信口雌黃,各說各話,最後以廚娘被發賣做為結束。
此事沒扳倒夏嫵玫,卻加深婆媳倆的心結。
即使虛弱得幾乎站不住腳,上官檠還是堅持進考場,沒想到在那種情況下,他依舊考上進士,這讓夏可柔狠狠地嘲笑婆母一番。
從那之後,直到殿試前,夏可柔故作姿態,每天親自盯著廚房,冷言冷語,酸話一誰,每句都在影射婆母嫉妒,意圖使大少爺落榜。
此事從王府內傳到王府外,婆媳斗法的戲碼成了京城百姓間茶余飯後的話題。
進入殿試提起筆那刻起,上官檠明白,這是他走入仕途的第一步。
成績下來,他考上狀元郎,不意外地成了翰林院修撰。
游街那天,李瑩特地在酒樓里訂了雅間,邀紀芳、殷茵帶著孩子去看。
從樓上往下看,紀芳抱著Jovi低聲在他耳邊說︰「看,那是你爹,你爹很厲害對不對?」
她的聲音很小,看進士游街的人很多,但在隊伍行經酒樓時,上官檠鬼使神差抬頭,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只是一個對眼,上官檠突然變得神采煥發,他沒有這般驕傲過,彷佛所有的努力都有了意義。他沖著紀芳笑,心頭甜滋滋的。
鳳天磷和雲貴妃高興得很,夏可柔的父親和哥哥親自登門道賀。
都以為被綁匪帶走的孩子,十幾年下來即便沒養廢也成不了大氣候,沒想到短短一年,上官檠居然有此等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