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姊離開後,一名一身勁裝的女子出現在房門口,她可以听見房里辛小月的哭聲,卻因為一道鎖不得其門而入……
趙文睿在房中來回踱步等著消息,直到崔守仁急忙回來復命,由于走得太急還氣喘吁吁,一進趙文睿的房,他還來不及開口,趙文睿便心焦地問道——
「如何?楊大人的護衛有出城嗎?」
「大人妙算,小月不見時,縣衙便讓人封了城門,但楊大人的護衛手持楊大人的腰脾,城門官擋不住他。」
「那麼小月便是在鄰縣的青樓之中?」
崔守仁撫著胸膛,稍微緩了氣息後,這才問道︰「大人怎知小月在鄰縣,而且還在青樓之中?」
「那護衛身上帶著脂粉味,如若不是曾待在青樓那樣的煙花地許久,便是剛與女子纏綿方休才會沾染上香氣,但那時他在當班,不可能與女子歡好,所以只可能去了青樓,加上楊大人威脅我要毀小月清白,我更肯定他將小月藏在青樓里。」金鳳仙果然玩不出其他把戲,只會用這個方法來毀了他身邊的人。
「大人又怎知一定在鄰縣呢?」
「楊大人為了讓我就範不會騙我,那護衛肯定是看守了小月一段時間,並交代好一切才回來復命,由小月失縱到現在,若說快馬加鞭或許能跑遠,但帶著小月要奔馬不便,加之容易引人注意,所以以時間算來,小月不是還在城里就是只來得及到達鄰縣。」
崔守仁這才總算明白大人想要知道楊大人的護衛是否出城的原因,「以路程算來,只可能在……」
「是,所以我打算請韓老幫我。」韓老上回與他密談過後還一直稱病滯留鄰縣,如今或許可幫他這個忙,派人找出辛小月。
崔守仁也覺得這事難辦,若在縣城里的青樓倒好,一間間去搜總會搜出辛小月的蹤跡,但大人只是一名知縣,跨越轄區去搜人總是不妥,而且若要知會鄰縣知縣,又不知道他是不是楊大人的人……
「韓老畢竟是楊大人的岳丈,他真肯幫大人嗎?」
趙文睿還沒來得及告訴崔守仁他與韓老密談的事,但現在他也無暇解釋,他出城太過招搖,容易被楊兆齊發現他的打算,他只能用其他方法,「守仁,研墨,我要書信一封,托你送去給韓老。」
崔守仁立刻為趙文睿研墨,趙文睿也來到書案後方正要提筆,就听到門外的守衛通報朱青山來了。
趙文睿讓人入內,手上的筆拿著還未放下,他不明白朱青山的來意,倒是看見朱青山的手中抓著一只漆盒,漆盒上布滿土灰。
「朱先生深夜前來可有要事?」趙文睿見他欲言又止,又見他手上緊抓著一只盒子,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莫非……那只盒里裝著的是他想要的東西?
「趙大人,草民遲遲不肯交出罪證,想必趙大人早已知道原因,那是因為草民涉入此事甚深,交出罪證也等同將自己入罪了。」
「朱先生不是說我要的罪證已經被大火所職,得不到了嗎?」
「草民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許大人相信草民沒有藏有罪證,許大人向來昏庸,見草民鎮日醉酒,便相信草民是貪夠了銀子,只想快活度日不願再當差,這才放了草民獨自在仁遙,然而您屢屢派人來的事終究還是傳了出去,有心人起了疑心想除掉草民,他們找不到草民藏起的罪證,只得連宅子一起燒了,為了保命草民,只得說罪證在大火中燒了。」
雖然朱青山如是懷疑,但趙文睿十分清楚這回燒了朱青山宅子的不是許平宗、不是鄧鄞山,而是楊兆齊。
趙文睿放下筆,即便朱青山有此決心,他卻只能辜負他,「朱先生,我亦必須讓你明白,即使你交出罪證也無法讓你月兌罪,但從輕量刑還是可以的。」
「趙大人,若是此案除了部知府還有更高層的人涉案,您能否真能做到不畏強權,將此案辦到底?」
趙文睿緊皺起眉頭,原來這貪沒簾銀的事件不是只到知府而已嗎?難怪自己會節節敗退,即便知府的官位在他之上,但他通天的本事也太過神奇。
「鄧鄞山的身後有人,我的身後並不是沒有。」
朱青山走上前,緩緩的把那只漆盒放到了趙文睿的書案上。「那便好辦,因為趙大人如果不徹查到底,即便趙大人從輕量刑,草民怕也在獄中活不了幾日。草民這命去了便罷,倒白白浪費了這些證據。」
趙文睿把手放上那只漆盒,再次確定地問道︰「所以即便我只能給你虛無的口頭承諾,你還是願意把證據給我?」
朱青山坦然的笑了,他便是不願再為許平宗干壞事才會留在仁遙,但他還是懦弱得只想自保,如今他想通了,這是他贖罪的唯一機會了。
「草民願意給,是因為草民相信大人不會讓草民失望,而草民會對趙大人這麼有信心,是因為辛小月那個小泵娘。」
趙文睿的手顫了顫,他握起拳抑止,如今辛小月成了威脅他的籌碼令他感到十分心痛,心痛的不是他會付出的代價,而是她如今該有多擔心害怕。
「草民知道在大火燒了草民的宅子之前,您一直派人監視著,想必已經知道辛小月私下來找草民的事了,但您不知道的是,辛小月來的時候除了送糕餅,就只做I件事,就是不斷的對我說故事,而這些故事是您來到仁遙之後的事跡。」
這就是辛小月,趙文睿笑中帶著悲傷,他從一開始就沒給過辛小月什麼,扇子是為了薄懲金鳳仙給她的,她視為至寶,讓她送膳是為了省去麻煩,她如獲恩寵,而後她總是說著他的好,即便他將她趕出門了也還在說著,有時候他都會忍不住想,他是否真值得她這麼崇拜。
「那傻丫頭是讓愛戀之心蒙了眼,才只看見我的好。」
「所以請大人不要讓辛小月失望,好好利用這份罪證吧。」
趙文睿拂去漆盒上的土灰,知道這漆盒定是埋在土中才逃過了祝融之災,他打開漆盒看見了兩本賬冊,他立刻拿起翻閱,一本賬冊是縣城中的商號的送賄名冊,詳細記載了送賄日期及賄款數目,就連禮品也條列其中,他早就由關稅及縣衙賬冊中推測出送賄的商號有哪些,只是苦無證據而已,這證據正好可以讓他懲治這些商號,而有入必有出,他接著拿起第二本賬冊,果然就是許平宗送出賄款的清冊,然而這一看,他便鐵青了臉色。
許平宗收到的賄款依比例再轉送其他各級官員,然而在知府之上竟還真的有更高層的官員涉入,那便是掌管轄下一路的府州縣衙財賦上供、按察薦舉本路官吏、還有監督地方民政刑獄等事的轉運使——楊兆齊。
如此趙文睿全都明白了,為什麼仁遙不合理的關稅課征只憑府縣操弄卻能不被朝中得知,為什麼鄧鄞山、許平宗這樣的官員能留存在官場並步步高升,更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親生父親連他都要陷害……
原來只要他揭發了其一,便像在干燥的草原上燃起一點星火,只要這些官員為了自保,一個接著一個咬了下去,最後必能成為燎原大火。
「大人,這還只是仁遙縣的賬冊,鄧知府轄下不是只有一個仁遙,而楊大人的轄下也不是只有一個道鞘府。」朱青山提醒道,這兩本賬冊要牽連出的,怕不是只有幾個官員而已。
趙文睿抓皺了桌上的信箋,這事已經不是在書信中可以說得明白的了。「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去見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