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兆齊氣惱極了,再也忍不住出言威脅,「你辜負了高家小姐,可承受得了高老板的報復?不怕一輩子在這仁遙當個七品小闢?」
趙文睿再也不受父親威脅了,官道一事的危機已除,父親的手上再無他的把柄。「與高家的親事是您訂的,大人若有兒子,不妨娶了高家小姐成就好事,豈不更好?」
此言是楊兆齊的痛處,他娶了個妒妻不說,成親多年也沒給他生下過一男半女,更不在乎什麼無後為大,硬是不讓他納妾。
「既然你懂得這麼說,那你就該娶。」
「大人,卑職說的是您的兒子,您怎說卑職該娶?」
「你怨我沒讓你認祖歸宗?」
趙文睿冷冷一笑,一個背叛他的爹,他不要;一個會拿他的終身幸福做利益交換的爹,他不要。
「大人,卑職姓趙,是趙氏子孫,哪里需要認祖歸宗?」
楊兆齊見兒子的態度這般決絕,明白以父親的身分已經掌握不了他了,話更說得不好听了,「現在那些商號告你詐欺,你以為沒有我的協助,你可以全身而退嗎?」
「大人指責卑職此罪,卑職承擔不起,卑職與那些商號簽有契約,共有九家商號承攬修築官道,每家商號退稅四個月,依契約,卑職將退稅給每家商號二十四兩,卑職絕對會在年底結算時依契約而行,不會毀約。」
「你!」楊兆齊怒氣攻心,指著趙文睿卻說不出話來。
那契約的確存在漏洞,當初是那些商號不察。
「莫不是那些商號希望能快些退稅?這……卑職是為難,但也不是不可行,卑職一回縣衙就交代守仁去處理。」
楊兆齊一時之間竟束手無策,趙文睿雖然以契約入套,但他減稅為皇上收買人心,使得龍心大悅,連修築官道過了時限皇上都沒治罪,這契約到了皇上眼前,會不會認定是詐欺還未可知,更何況趙文睿的本意是為仁遙修築官道,並不是自己貪沒了銀兩,皇上更可能認定這只是要那些富賈配合的小技倆。
見楊兆齊無話可說,趙文睿知道自己打贏了這一戰,也懶得再同他多說,「若大人說完了,卑職還有公務要忙,得回縣衙去,先行告退。」
趙文睿說完了就要走,才剛走到門邊,就听見楊兆齊發出冷笑——
「文睿,趁我還想提拔你,你何不乖乖听話,你以為你私下在運作什麼,我不知道嗎?」
趙文睿停下了腳步,但是並沒有回頭,他思索著楊兆齊是虛張聲勢還是他真知道了什麼。
楊兆齊接著又道︰「你頻頻去找朱青山是為了什麼,別以為沒人知道。」趙文睿聞言,一陣心驚,顧不得禮節,立刻快步走出驛館,崔守仁早已在外頭等著,趙文睿一見崔守仁神色,便知大事不妙。
「是不是朱青山出事了?」
崔守仁不問趙文睿如何知情,立刻稟明,「朱青山的宅子遭了祝融,他又因長年酗酒,當時醉倒在宅子里,險些就被燒死了。」
「險些?所以他沒事?」
「卑職派人守著他,是救出了他,但沒救出罪證。」
「你怎麼知道沒救出罪證?」
崔守仁愁眉深鎖,頗為懊惱。「看著宅子燒了精光,朱青山卻跪在宅子前大笑出聲,笑完不夠,還對著周遭圍觀的人大喊‘沒了!都沒了!趙大人您要的東西都沒了!您只能死心了’。」
趙文睿又惱又恨,轉向驛館就要進去質問父親。
崔守仁急忙將人拉住,不讓他做胡涂事。「大人,您沒有證據,若胡言指責上峰,他要治您的罪不是不可,大人,千萬要忍。」
趙文睿悲憤不已,「忍?怎麼忍?如了他的意娶了高世娟,才有出頭的一日?」
「大人,您是太過氣憤才會這麼說,不是真想娶了高家小姐吧?」
趙文睿知道自己真的沒有證據質問楊兆齊,只得讓崔守仁將他拉了離開。「本來我求取寶名就不是想著高官厚祿,只是如今……我如何不冤?」
崔守仁也為趙文睿覺得惋惜,他若不是個好官,沒了前途也就罷了,偏偏投錯胎,成了楊兆齊的兒子,遇上他這麼一個只為自己利益不顧兒子前程的父親,他實在冤。
辛小月服完了三個月的勞役,但這段時間以來,除非必要,她沒對趙文睿說過一句話,她是在逼自己再也不要去在意他。
原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她為何還硬要爬上高處,只為攀得那一生也摘不到的明月?萬一一個失足落下,就算不粉身碎骨,也會遍體鱗傷。
但崔守仁卻看不下去了,他在廊道上遇見辛小月時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以為自己擋了他的路,閃開身要繼續走,他又跨開步伐擋在了她面前。
「崔先生……」
「我已經稟告過趙老夫人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說你不用去伺候。」
「我是趙老夫人的侍女,服侍她就是我最重要的工作。」
「小月,如果我說這事與大人有關呢?」
辛小月幾乎要月兌口問是什麼事,但話到嘴邊又趕緊吞了回去,她都已經決定不再高攀那明月了,就要說到做到。
見她又不知在堅持什麼,崔守仁一惱,不客氣地道︰「小月,你先前那股傻勁去哪里了?一個金鳳仙一個高小姐就能把你打擊得一蹶不振嗎?」
「我……我沒受打擊,就只是覺得我沒資格管大人的事。」
「你沒資格誰有資格?!就算金鳳仙很美,就算高小姐的父親有財有勢,但那又如何?你何不看看大人的心在誰的身上?」
「總之不會在我身上。」辛小月這不是自卑,是有自知之明。
「大人的心不在你身上,怎麼會想盡辦法幫你月兌罪?大人為官有他的原則,他若是那種會同流合污的人,還會淪落到仁遙來嗎?但他為了你破例了,大人明知道你做偽證頂罪,卻不想治你的罪,因為他受不了親手將你判刑送你入獄,所以他違背良心讓你為母親頂罪,他還拿官威去向宋老板施壓,宋老板才願意和解,你才能只服三個月勞役就月兌身,你明不明白?」
她錯愕不已,她在堂上听到宋老板願意和解,她還慶幸著自己好運,怎麼原來不是她的運氣,而是背後有大人在斡旋?
「他為什麼要為我放棄自己的原則?」
「你該懂大人的真心了。」崔守仁收斂了怒氣,語氣也不再那麼咄咄逼人,
「小月,大人早懷疑你母親只是貪小便宜侵佔,只是還在思索該怎麼斷案,但那日高小姐逼問他與你的關系,他擔心高小姐為難你才表現得那麼無情,他並不是要直接將你母親定罪偷竊。」
「大人他……全是為了我?」而她卻誤會了他,硬是搞出了一個頂罪的戲碼,逼得大人違背自己的原則循私,她真是罪該萬死。
「豈止如此!大人他還為了你,徹底跟一位大人物撕破臉了,更別說未來還會有來自于高老板的報復。」
她到底有什麼好的?大人為什麼要為了她跟什麼大人物撕破臉?
「既然如此,大人為什麼不回官邸,他去了哪里?」
「大人到鄰縣去辦事了,今晚會住在鄰縣的驛館,我幫你備了馬車,你以侍女的身分去陪他。」崔守仁早就交代好了,去了之後馬車就會返回,目的就是要她今晚無車可回,如此大人便會留她住一夜,隔日與他一同回來,這一夜,他就不信還有什麼說不開的。
「我去!我這就去。」
「小月,今天朱青山的宅子燒了,把大人想要的罪證也一並燒了,大人連扳倒鄧知府的把柄也沒有了,如果大人挨得過報復,也就只能一輩子待在仁遙,再也升不了官,如果挨不過……可能連官也沒得做了,你要好好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