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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食郡主(下) 第19頁

作者︰陳毓華

「婢子知道了。」

看到這些,舒婆娑才有一些即將要出嫁的真實感。

為什麼她對嫁人之事不緊張?要是連同蕭府的親事也算進去,她總共說了三回的親事,那種新娘子即將要面對未知的一切的恐慌感,她早已沒有了。

這回要送公婆和丈夫的貼身衣物,她都不是親自繡,而是全交代給繡莊的繡娘們,她們繡出來的衣物及用品,比她費盡心思親手做的還要精致呢。

當時她是這麼說的——

「萬一我這婚事又黃了怎麼辦?我那些衣物、鼻煙壺袋什麼的,不又要做一回白工了?」她心情挺好的調侃自己。

「呸呸呸,郡主胡說什麼,哪有人這樣咒自己的。」玉玦可不依了。

「真是的,你比我還迷信。」

玉玦只能無奈地對自家郡主頭。

這是一朝被蛇咬啊!

榮蕙是第一個來給舒婆娑添妝的人,舒婆娑被她嚇了一跳,人家都是添幾樣東西意思意思就夠了,她卻買了六陳鋪子里最貴的頭面,有整套蓮子大小的鴿血紅寶石耳墜、黃豆大小的金剛石綴紅紫寶石手鏈、一雙藍寶石金累絲嵌琺瑯花簪及羊脂玉胭脂一點紅手鐲。

榮蕙笑嘻嘻地看著她,彷佛在說︰這是我的心意,你總不能拒絕我的禮物了吧。

接著,玉珪、舒牟晏及舒牟然都來給舒婆娑添了妝。

舒牟然別別扭扭的,眼里泛著淚,手里攢著他最心愛的巨大雪白貝殼,「我不想替大姊添妝,哇!」他嚎啕大哭,「我不想大姊嫁給別人……不要她離開然兒。

舒婆娑把他抱進懷里,哄了半天,告訴他就算她出嫁,她仍是他的大姊,他也還是她最喜愛的小弟,往後會常回來看他舒牟然最後扁著嘴把貝殼送給了舒婆娑當作添妝,再三叮嚀她要常回來看他,這才讓婆子帶下去。

舒婆娑送走來來去去替自己添妝的人,但唯一的妹妹舒婆舞,自始至終都不曾出現。

她不以為意,別說添妝的日子舒婆舞沒來,這三年舒婆舞連娘家都沒有回來一趟,完全斷了音訊。娘嘴里不曾說什麼,心里卻是有數,就當成是白疼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就是了。

舒婆娑想著,對于一個出嫁三年,可肚皮一點動靜也沒有的出嫁女而言,她妹妹最好有自己想象中的堅強和能干,無須娘家人扶持她什麼,否則真到了需要娘家人出頭的那天,也不知道誰會理她。

爹娘也許會,然而她是絕對不會的。

時間飛快地往前走,六月初六,宜嫁娶。

這一日,舒婆娑頂著一雙黑眼圈,大早就被人從被窩里挖出來上妝。

都說新娘子結婚這天要美美地見人,她會熬夜熬成這樣,不得不說起前一夜的事。

這還不都是她娘在婚禮前夕逼她听了一晚的婚前教肓,詳盡地解說著教導女子房中術的避火圖。

娘啊,真的沒必要描繪得這麼清晰,這玩意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麼,現代更露骨的她看過不少,到底怎麼進行,她也大概了解。

舒婆娑臨走前,寧馨長公主拿出一只鎖起來的黑漆螺鈿長條盒子。

「你把這個帶回去看,就知道是什麼了。」寧馨長公主還賣關子呢。

既然娘不肯明說,她也不問,帶回去看就是了。

回到院子打開一看,舒婆娑倒是愣住了。

盒子里滿滿都是信,是東伏羲寫給她的倌,一封封,甚至還有些邊緣不齊整的布,看上去是臨時撕下來的,那得是軍情有多緊急?在那麼匆忙的情況下,他仍不忘給她捎信,這份情意太貴重了,貴重到她覺得整顆心都沉甸甸的。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那人一心一意的對待?怕是窮其一生都無法回報了吧。

舒婆娑輕輕撫著那些完好如新的信箋,這些就是那廝叨念著的信,原來全被她娘給扣下了。

娘這一事做得隱密至極,這是不想她和東伏羲再有任何糾葛,想讓她斷了一切綺念。想來是這會兒她要結婚了,成親的對象還是他,娘這才不得不把信還給了她舒婆娑徹夜把那些信一字一句看完,又一封封珍重地放回盒子里。

她不怪她娘,所幸最終她還是收到東伏羲全部的心意,她會擱在心里頭。

這一生有個男人將她視若珍寶,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舒婆娑是舒牟晏背出門的,他低聲對她說道︰「阿姊,你一定要幸福。」

「嗯,」舒婆娑聲音有些哽咽,「我會,一定會的。」

舒牟晏走得很慢,可是再慢也有走完的那一刻。

他將舒婆娑交到東伏羲手中的瞬間,鄭重無比地對東伏羲說︰「姊夫,我姊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一身大紅繡金圓領喜服,束著同色大紅腰帶,頭帶七梁冠,滿面春風的東伏羲很是喜歡舒牟晏對他的稱呼。他頷首,「我妻,如我命。」

舒婆娑的小手被東伏羲緊握,從此,她的人生路上多了一個男人,無論是狂風暴雨還是艷陽烈日,她都會和他一起面對及走過。

喜轎不能免俗地繞了上京一圈,真正的十里紅妝,見過的人無不艷羨稱奇。

馬車後面有人不停地撒著喜餅與喜錢,這時,無論人們心中是怎麼想的,對舒婆娑是褒是貶,起碼這一瞬間,都表達著對新人濃濃的祝福。

喜轎到了東王府後,舒婆娑下轎,無數賓客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幸好她頭上蓋著蓋頭,只要專心注意喜娘的提醒和腳下的步伐,不出錯就好,至于旁人的眼光,全由東伏羲應付。

盡避心中已有準備,但她仍不免緊張,這樣一路走下來,她全身僵硬,到後來連自己是怎麼進喜房的都不知道了。

喜房里燈火通明,嬰兒臂粗的龍鳳喜燭偶而爆出一兩個燈花,發出輕微的畢剝聲,更彰顯出當中的喜氣。

東伏羲潦草地敬著酒,最後干脆把準備來鬧洞房的幾個皇子和死黨推去替他完成尚未結束的敬酒,而後步伐如飛,趕去喜房。

看著新娘子,他的手有些顫抖。

這一晚,他等了萬年那麼久,久到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阿娑娶進門了。

慢著!外頭那些人不會故技重施,又找個阿貓阿狗來哄騙他吧?

什麼合巹酒、什麼結發禮,統統被他拋到腦後,他幾步向前,深呼吸過後,一把掀起新娘子的蓋頭來。

她抬頭,兩排縴長卷翹的長睫輕輕顫了顫,露出清亮漆黑的眸子,那眸子盛載著溫柔的笑意。

他一窒,接著伸手去搓揉她的臉。「你老實說,你是誰?」

喜娘和丫鬟們都看呆了。

舒婆娑反手就從他的手背打下去。

東伏羲低低笑了聲,然後歡快地轉了一圈,大紅袍隨著他大步走動,翻滾起紅色的浪湖,還掀起一陣風,將燭光吹得一直蕩。

然後他就撲過去抱著舒婆娑不放。

其他人很識趣地退場,將新房留給這對新婚小夫妻,至于未完的流程,小夫妻這般恩愛,那些習俗免了也無所謂。

東伏羲這一撲,把舒婆娑撲倒在百子千孫被上。

他十分激動,「你是我的阿娑,千真萬確,我的阿娑啊!」說到最後,竟然有些哽咽了。

舒婆娑無比動容,她仰頭看著曾經飛揚跋扈的少年,他面容上的輕狂已經褪去,眼前的他眼神夾雜著一絲羞澀的臊意和屬于男人的堅定。

他對她的感情向來熱情而真摯,多少年來,他總是用這樣的眼光看著她,好像怎麼看都不夠,現在她才發現,這樣的眼光極為動人。

她想要他一輩子都用這樣的眼光追隨著她、看著她,她也會用一生回報他相同的熱情和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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