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說得對,以後多教我查帳理財,至少我能數得清自己的嫁妝有多少啊。」蓮生笑嘻嘻應聲,白女敕的小手把算盤撥得劈啪有聲。
那管教嬤嬤氣得干瞪眼,想了想就借口身體不好,回去歇著了。
楚秋雨與蓮生同時伸手對擊一下,蓮生歡喜得眼楮都眯在一起了。
楚秋雨點點她的腦門兒,「我這般護著你,可不是讓你跟嬤嬤對著干吵架啊!不過,這些人的話好的可以听一听,若是你覺得不適合或者不喜歡,可以不听。她們雖然名為教導嬤嬤,只是教授規矩,為人處世的道理不見得是對的,懂嗎?」
「懂。」蓮生笑嘻嘻應著,「嬤嬤要敬著,規矩禮儀要學著,但是其余的我才不听她的。」
「聰明的丫頭,方才我讓廚房的人包鉸子了,中午你大哥說要回來,咱們吃鉸子!」
「好啊、好啊!」
「以後別偷懶,廚房活兒還得再學起來。技多不壓身,自己想吃的時候方便做不說,將來出嫁後也多個孝順老人的法子。」
「哎呀,我知道了,嫂子,你真是比我娘還嘮叨。」
泵嫂兩個正是說笑的熱鬧,突然有丫鬟來報——
「夫人,陳家老夫人同兩位舅爺來了。」
楚秋雨與蓮生對視一眼,都是皺了眉頭。
當日道家突然生出變故,老侯爺被砍了頭,侯爺夫人帶著子女發配邊關,外人不幫忙就算了,陳家做為侯爺夫人的娘家居然也是不聞不問,甚至還扯了個借口躲出京城,一副生怕受連累的模樣,讓人心寒至極。
後來道家重新崛起,陳家估計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如今厚著臉皮上門,恐怕還是有所圖謀吧「來人,把他們攆出去,我們道家沒有這門親戚。」
蓮生想起母親死得淒慘就心里恨意濃重,若不是外祖家見死不救,母親實在傷心失望大病不起,也不會死在半路。若是外祖家稍稍使些銀錢,娘一路少受些苦,也能堅持到如今,重新過上好日子,有嫂子孝順,有她跟大哥在身邊,娘該有多享福啊。
楚秋雨也是清楚那些舊事,但陳家怎麼說都是老侯爺夫人的娘家,被攆出府門,他們加油添醋地說出去,人家怕是都要以為侯府如何不通情理呢。
「算了,讓他們去大廳坐了,我們馬上過去。」
那個丫鬟應著出去,楚秋雨就帶著蓮生去翻揀衣櫥。越是對付這般勢利眼的小人,越強勢些才好。
若是先前幾個月還有些為難,如今她可開了幾十家面館,盡避是薄利多銷,但一個月也有上千兩的進項,她可說是財大氣粗,前幾日著實替自己和家里人添置了很多新衣裳和首飾,如今倒是派得上用場。
泵嫂兩個換了衣衫,梳妝打扮一番,這才施施然去了前廳。
第十六章御賜墨寶(1)
陳老夫人正拄著拐杖大罵,「侯府的人都到哪里去了?長輩上門也不理睬,難怪人家說小門小戶的女子娶不得!」
「咦,這位老夫人難道是在說我嗎?我如今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也就是實打實的皇族,難道皇族也是小門小戶?那誰家是門大戶呢,陳家嗎?我倒是不知道一個三品的鴻臚寺卿,居然比皇上還厲害了?」
楚秋雨也是個嘴巴伶俐的,走到門口听到陳老夫人說話不好听,立即反駁了回去。
陳老夫人被堵得心口疼,抬頭望去就見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婦人,穿了一件大紅錦緞對襟衫子,細細的金絲在袖口衣襟上繡著纏枝蓮紋,下頭配了象牙色錦緞百褶裙,裙擺上隱約也能見到金絲蓮花紋,同衫子互相呼應,腳上踩了一雙桃紅色繡花鞋,鞋頭瓖嵌了兩顆大珍珠,走動間震顫不停,晃得人眼花。
再看婦人的容貌算不得驚艷,卻甜美嬌俏,很是親切可人,長發盤成百花髻,除了新開的鮮花別沒有別的裝飾,耳上和手上是羊脂白玉的耳墜和鐲子,越發襯得她的五官柔和生後邊隨著的蓮生則穿了碧綠色襦裙,罩了一件象牙色小衫,幾粒珍珠充當扣子,同她頭上的珠釵還有耳朵上的葫蘆耳墜、手上的粉色珍珠手串相映襯,中和了她五官里蘊含的三分妖媚,多了三分嬌憨。
這……難道就是傳言中來自邊關的窮苦郡主?
陳家母子三個都有些遲疑和驚訝,楚秋雨卻是簡單打量了他們幾眼就坐到了主位上,蓮生乖巧地站在了她身後。
陳老夫人回過神來,想起方才說的話被逼上了死角,于是換了套路,「蓮生啊,快來給外祖母看看。」邊說邊扯了帕子,只一下就抹得眼楮通紅,「嗚嗚,可憐的孩子啊,這幾個月吃苦了,可惱的是我這老婆子病重,等知道侯府出事的時候,想救你們娘幾個都來不及了。」
陳老夫人說著話就要去扯蓮生的手,卻被蓮生冷冷躲開了。
楚秋雨開口道︰「陳老夫人請自重,婆母去世前同我說過,她已經同陳家再沒干系了,我們也不必再把陳家當姻親。」
「放肆,這是什麼話?一個晚輩居然不敬長輩,這是誰家的規矩?」那個年紀稍長的男子惱得站了起來,喝斥道。
稍顯年輕的男子卻好似還有點良心,低聲勸著,「大哥,有話好好說,大姊她興許存了怨氣,才這般吩咐……」
「不可能,大姊最是顧家,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絕情絕義的話?」陳家老大陳信眼神不時瞟向楚秋雨,那用意實在太明顯了。「怕是某些人說了假話,生怕我們陳家插手侯府,妨礙了她把侯府的家產搬空吧?」
「才不是,我嫂子……」蓮生正要說話,卻被楚秋雨扯了一把,隨即冷聲道——
「婆母去世之前同蓮生說過什麼,我並不知道,但我初見婆母的時候,說實話我並不知道她是還有娘家人可依靠的。一個錦衣玉食了半輩子的貴婦人,被架在囚車里站了足足十幾日,秋雨澆透了淡薄的衣衫,頭發散亂,連支發簪都沒有,臉色慘白,奄奄一息。曾經的侯爺夫人跪在泥地上給我這個鄉下姑娘磕頭,只為了讓我想辦法收留她的女兒,不希望她的女兒去礦山送了性命。
「她去世的時候,模樣狼狽得尚且不如鄉下婦人,我親手給她整理的衣衫,梳理的頭發,插了發簪,我家老父親讓出了自己的壽材,這才安葬了她。這般淒慘的死去,固然是命運不公,但也大半是人為,若是有人肯幫忙打點一下,有人肯一路護送照料,婆母絕對不會那麼早早病死。
「若我是婆母,一輩子受她恩惠的娘家人在如此艱難的時候躲得不見蹤影,甚至不肯收留她的兒女,我也會心寒至極,再不願做陳家女!」
蓮生早就忍耐不住,哭泣出聲,「我娘說她下輩子絕對不會再托生在陳家。」
陳老夫人和陳信都是听得有些尷尬臉紅,想要解釋幾句,又覺得張不開嘴。
而陳家老二陳仲已經哽咽起來,「大姊,我對不起你啊。」
楚秋雨拍拍蓮生的手,又道︰「我一個外人,只因為敬佩婆母一片慈母之心,尚且對陳家多有怨怪,蓮生同侯爺心里怕是更惱恨,所以以後還是不要走動的好。再過一年多,滿了孝,侯爺便會將婆母的靈柩挪回京城與公爹合葬,到時候若是你們還知道反省,就來燒幾張紙,求他們諒解吧。」
陳仲連連點頭,陳信黑著臉不說話,倒是陳老夫人很是不甘心。
從前因為女兒關照娘家,偌大的侯府就同陳家的後花園一般,雖不至于金銀財寶、綾羅綢緞盡讓他們隨意取用,但起碼也是沒缺過,可如今換了個鄉野丫頭當家,以後就不能進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