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一點了,這個地段不是人流密集區域,街道上的人並不多,有的也是一些玩樂完準備回家的年輕人。
暗井然開著車出了市區,上了高速公路,高速公路上幾乎沒有車。
夜風呼呼地從車窗灌進來,剎那間讓他有種像是飛起來了的錯覺,他喜歡這種感覺,每當他壓力大時,他就喜歡開快車,特別是像現在這樣大半夜地上高速公路飆車,看著儀表板的指針一格一格地往上指,越來越快的速度似是能帶走壓在他心頭上的壓力。
他現在心里很復雜,除了暗戀了將近十年的人要跟好兄弟結婚,他覺得有點酸澀以外,還有更多的竟然是解月兌的感覺,不用再留任何希望給自己,也不用再在他們之間的夾縫里苟延殘喘。他好像不再苦悶于失戀這件事,心頭上是久違的輕松感覺,他的脈搏在飛快地跳動,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在發抖。
他好像該停下來了,儀表板上的指針已經快要指上時速一百四十公里了。
手機響了,傅井然順手就接了,車廂內置喇叭響起了鐘離玥心慌意亂的聲音,「傅井然,你他媽的想做什麼,你想自殺嗎,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你趕緊給我慢下來!」
暗井然直至這一刻才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神經真的被酒精麻痹了,因為他听著鐘離玥慌亂又生氣,氣得像是想吃了他的聲音,他居然會想笑,「知道了。我沒事,我經常飆上一百八十公里,今天喝了酒,我連一百四十公里都沒敢超過。我不是要自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鐘離玥的心這才定了一半,不是自殺就好,可心才放下一點,怒氣就奔騰上涌,「你個蠢貨,你也知道自己喝了酒,喝了酒還敢上高速公路飆車,還超過一百公里,你他媽下車的時候敢不是完完整整的,看我怎麼把你往死里揍!」
暗井然沒有說話,實際上他真的笑出來了,難得听話地慢慢把車速降下來,時速一百二公里,一百公里,八十公里……
看著傅井然的車速已經快要降到高速公路的最低時速,鐘離玥正要放下心來,想叫他靠邊停一下,讓她來開。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
一輛紅色法拉利從鐘離玥坐的計程車後方飛速駛過來,車里是震天震地的搖賓音樂,鐘離玥似乎看到了那里面的幾個人也是喝醉了的,她甚至一瞬間就猜測他們吃了毒品,此刻精神異常興奮。
她正要提醒傅井然小心看車,只見那輛紅色法拉利閃過了她坐的這輛計程車後,切進內道然後繼續加速,幾秒後撞上了前面躲避不及的馬自達。凌晨的高速公路上突然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鳴,馬自達被撞擊後搖晃地撞上了路邊。
眼前的視野劇烈搖晃,在傅井然腦袋快要磕上方向盤時,氣囊猛地彈出,把他緊緊地反彈到椅背上,然後他感覺到手上、腳上一陣劇痛,眼前視線逐漸模糊。
在他昏迷之前,他還能听見車里喇叭仍播放著電話那頭鐘離玥緊張至極的聲音,她的驚呼、她一聲聲焦急的詢問︰「傅井然、傅井然,你能不能听見?媽的你還愣在這干什麼,叫救護車然後報警……」
在傅井然最後的意識里,他看到鐘離玥跑到了他車門外,滿臉焦急緊張,隱約還帶著點不知所措。
他很想告訴她,他沒事,別慌,但敵不過倏地暗下來的視線。
最後一個念頭是,這次丟臉丟大了,時速一百四十公里時沒事,可時速七十公里的時候出車禍,他估計要被鐘離玥揍死了。
第2章(1)
暗井然醒過來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看見了滿目的雪白,雪白的天花、雪白的牆壁,還有滿鼻子的醫院消毒水味道。
就表面看來,他感覺似乎沒什麼大礙,可能是因為被撞的時候,他稍微閃了一下,那輛車不是直接撞上來,不過也沒完全躲過去。
他左手和左腳被裹了石膏,有點擦傷的右手被扎了針,正吊著點滴。性命是無憂了,可接下去一段時間里生活諸多不便。天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衰,左撇子偏偏弄傷了左手,不過出了車禍還只是現在這樣,恐怕也算是萬幸了吧。
他想著,還好先前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听了鐘離玥的話,緩下了車速,要是當時他的車速還在一百四十公里,又被正面撞上,估計他現在還在ICU病房,病危通知書都不知道要發來幾次。
所以說,他又欠鐘離玥一個人情了。
暗井然還在想到底要怎麼還這個人情的時候,病房門外隱約傳來了對話聲。
「你說說你是怎麼搞的,我把一個健康得活蹦亂跳的人完完整整地交給你,只是讓你送他回家而已,你竟然能讓他躺進醫院里。當年你說你要讀護理,爸媽他們都不同意,是我一力支持你的。
你畢業後做看護也做兩年了,不是沒有照顧人的工作經驗,我信任你的專業,把二十幾年交情的兄弟交給你,你現在把他搞進醫院里。鐘離玥,你這些年讀的是尿布啊,說話!別杵在這里。
我不要听你道歉,你可以跟井然道歉,跟干爸、干媽道歉,但你別跟我道歉。你是知道的,我是把他當成我親弟弟,我知道你們一向不對頭,但我也沒想過你……我真後悔昨晚把人交給你,我應該自己送他回去。」
暗井然心里百感交雜,腦海里不斷重播他昏迷前一瞬看見的那張臉、那雙眼楮。鐘離玥臉上驚慌失措,似是一瞬間退去了血色,小臉慘白一片,嘴唇似乎都在顫抖,眼眶里水光閃爍,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她眼神里的焦灼、無助像是燒紅了的熱鐵,烙在他心髒、皮肉上,他的心不自覺地痙攣。
一瞬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思緒走得太快,他一下沒抓住,再想仔細想想,又想不起來什麼,只好作罷。
听鐘離玦還在門外咆哮,傅井然躺在床上,心里全是不滿,驕傲了二十幾年的小泵娘被他嚇成這樣,現在還要繼續挨罵,大概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吧,不然怎麼會不告訴她哥他現在躺進醫院里不完全是她的問題,他自己要負大半的責任。
暗井然嘖了一聲,這個鐘離玦也真是的,怎麼當哥哥的,說話這麼大聲,連他這個躺在病房里的人都把話听得一清二楚,可想而知音量有多大,也難怪鐘離玥被罵懵了。這家醫院的服務也不行,家屬的說話聲都那麼響了,到現在都還沒有護士出來勸阻,干什麼吃的。
在傅井然挨個埋怨個遍後,醫院的護士總算來勸阻了,責罵聲總算停下來,然後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醫生、護士以及鐘離玦和梁依婷走進來。
醫生為傅井然做了基本檢查後,簡單地交代了幾句,「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還好病人在車輛被撞擊時做好了防御保護動作,保護了頭部和大腦,受傷的只有左手跟左腳。
受傷的手腳是屬于骨頭開裂,我們已經幫他打了石膏,傷勢並不嚴重,如非必要,我們不建議動手術開刀。這段時間主要是好好休息,讓骨頭自然愈合,受傷的手和腳盡量不要活動,也不要沾水……」
「好的、好的,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謝謝醫生。」
等鐘離玦把醫生送出病房後,傅井然才問︰「鐘離玥呢,她怎麼不來看我?」剛剛一群人進了病房,就單單沒看見先前在房門外被罵得那麼凶的鐘離玥,他當時就想,不會是被鐘離玦罵哭了吧?當下就有點不是很想理睬鐘離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