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化真不禁輕嘖兩聲,老人家這麼一跪,恐怕好幾天都走不好路呢。
「威鎮侯,當初你說裘姑娘是神醫,如今這是——」
「皇上,裘姑娘如何救治命危的長公主,皇上是比微臣還要清楚。」花世澤淡聲說著。
「皇上,倘若裘氏真有醫術,可否告知師出何門?」鞏首輔不死心地再道。
這一問,倒教裘化真面有難色了。皇朝律令里,醫者學醫必拜師門,開設醫館必得告知師承何處。民間偶爾可以隨意行事,橫豎府衙也不會無故找麻煩,但在皇上面前,可是說不得一句假話。
而她……總不能說她是師承院使大人吧。
忖著,不禁偷覷花世澤一眼,就見他神色自若,彷佛沒將這問題當一回事……這是怎樣,真這般自信來著?
「皇上,她無法回答便是師出無門,既是師出無門,豈能行醫。」鞏首輔說著,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意。「裘氏不過是個招搖神棍,如今威鎮侯也牽扯在內,求皇上切勿放縱,以儆效尤。」
「鞏首輔此言差矣。」
裘化真瞠圓了眼,沒料到爹竟開口替自己說話,甚至徐步來到了前面,朝皇上作揖。
「皇上,裘姑娘乃是梅林縣人氏,是下官的外室所出,師出柳派,外室已歿,所以威鎮侯此回前往梅林縣時,才托威鎮侯替下官將小女帶回認祖歸宗。」
此話一出,一陣嘩然,就連裘化真都不敢相信父親竟會編出這種謊,這……一道靈光閃過,她驀地看向花世澤,瞧自己笑得溫柔,總算明白他那抹愉快的笑意是算計她得逞……她還以為他心性癲狂了。
真是的,也不先跟她說,要害她胡思亂想。
只是,她作夢也想不到他竟會幫她重回柳家,他是怎麼知道她希冀自己還能再喊一聲爹?
「原來如此。」華重盛啼笑皆非。「威鎮侯,既有此事,當初為何未將裘姑娘交給柳院使?」
「那時適巧長公主有恙,所以將好留下……皇上,這事說來也巧,臣一離京,長公主便病危,皇上一過府探視,宮中便出了事,而後裘姑娘也遭人暗算落湖,差點沉尸湖底……」花世澤狀似漫不經心地說著,黑眸卻淡淡掃過褚都督。
一直站在首位沒開口的褚都督,目光微微閃避,只因上個月遭花世澤斬手退回的美鬟便是他所贈與。
「威鎮侯,如今已證明了裘姑娘的清白,至于當日陷害裘姑娘落湖事絕不能輕放,還有那位重陽人氏……好好審個水落石出。」華重盛的目光朝溫二望去,溫二登時嚇得面無血色。
「皇上,裘姑娘一案牽扯到早前褚都督送給微臣的美鬟,臣定會查個詳實。」不等褚都督開口,花世澤話鋒一轉,直朝鞏首輔而去。「還有,鞏首輔愛民如子,可惜卻未查清前因後果,誤听小人之言,而這事又牽扯到重陽城曹縣令、謝知府,微臣必定會秉公處理,徹查到底,絕不枉縱。來人,將重陽人氏溫二押進刑部大牢,由本侯親審!」
「遵命!」
禁衛隨即將已經嚇得雙腿無力的溫二給架走,涼亭登時鴉雀無聲,只有陣陣煦風拂過林葉的聲響。
這時後頭有宮人來稟,「啟稟皇上,德妃娘娘已醒。」
「是嗎?」
「但德妃娘娘想喝水,奴婢們不敢擅作主張……」
「皇上,我先行一步。」裘化真朝他施禮後,回頭朝柳至衍靦腆地笑了笑,便快步朝寢殿方向走去,經過花世澤身邊時,還偷偷擰了下他的手才快步離去。
花世澤看著她的背影,溫煦笑意柔和了向來偏冷的黑眸,然當他收回目光時,笑意依舊,只是多了幾分看丑惡蟲子的無情噬血。
第十四章真相逐漸大白(2)
歷經七日,終于將德妃的病情徹底穩住,裘化真也在皇上的許可之下,前往柳家認祖歸宗。
「侯爺,你那些事查得如何了?」一上馬車,她急問道。
花世澤淡淡睨她一眼。「咱們幾日沒見,你想問的只有這些?」
裘化真立刻露出狗腿到極點的諂媚笑意。「想你了,侯爺。」小手還不住地輕扭他的袖口。
花世澤聞言,笑意染上他清冷的眸,如漣漪般地擴散到唇角,然後俯近吻上她同樣噙笑的她嚇了一跳,滿臉通紅地退開。「你……」還來不及抗議就被他一把摟進懷里。
「很快的,這些事都會結束,屆時我會明媒正娶,迎你為妻。」鞏家與褚家,當年助皇上登基的兩大功臣,如今一個待審一個被迫榮退,至于謝知府和曹縣令正在來京的路上,他可以預見這兩人的證詞足以讓朝堂風雲色變。
裘化真小臉枕在他的肩上,羞澀地笑著。「所以你才說服了我爹,讓我得以重返柳家,以柳家人的身分嫁進侯府?」
「那也得要你討柳院使歡喜,柳院使說了,你和柳九頗相似。」
「真的?」
「我呢,只是要你能夠順理成章地喊他一聲爹,而他也願意,如此而已。」
「侯爺,謝謝你,真的。」
「說什麼謝,咱們之間還需要說謝麼?」
裘化真嘿嘿笑著,真心覺得,她要的其實不多,她不需要榮華富貴,只想要一個願與她一生一世並肩而行的男人。
而她,極其幸運地找到了。
到了柳府,重新踏進熟悉又陌生的宅院,她有些近鄉情怯。
由熟悉的老僕引進主屋大廳,就見柳至衍看似已等候多時,當然,一旁還端坐著以往總教她戒備提防的柳家主母高氏。
「化真,過來敬茶吧。」柳至衍含笑道。
裘化真接過婢女遞來的茶盤,隨即走到兩人面前,雙膝跪下敬茶。
斑氏冷眼看著她,心里極度不滿,見威鎮侯也在場,心里再不滿也不能彰顯于外,只能悻悻然地喝了茶,道︰「今日喝你一杯茶,是允你進柳家的門,但是老爺,這孩子年紀說是十七,依月分算來竟是和艾兒同年同月,這排序該如何安排?」
「行九,就當是逝去的柳九。」站在身後的花世澤淡淡啟口。
斑氏張口欲言,身旁的柳至衍倒是一口允了。「就這麼著吧,頂了艾兒的排序,往後你就是柳家小九。」
「是,爹爹。」裘化真垂著臉,激動的淚水噙在眸底。
「起來吧。」
裘化真點頭起身,笑盈盈地看著柳至衍。一旁的高氏看這對父女噙笑對望,想起她那可憐被休的女兒,怒意幾乎沖至高點。
「老爺,就安排艾兒原本的院落給她吧。」她說著,心里已有了打算。
「不用,近期她會在宮中與侯府來回,不用在柳府安置院落。」花世澤淡淡地替她擋了任何可能的麻煩。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豈能如此。」
「因為柳十一添藥使亂,使得家母病情反覆,需要柳九看照。」
「侯爺,芙兒都說了,那不關她的事,侯爺卻一口咬死她,這實在是——」
「住口!這事沒鬧到皇上面前就已是侯爺仁慈了,你要再說下去,惹得侯爺心煩意亂,告到皇上面前,以為這只是休妻就能了結的事麼?!」柳至衍怒聲吼著,隨即起身朝花世澤作揖。
「內人愚昧,不懂其中利害關系,還請侯爺見諒。」
斑氏揪著手絹不語,反倒是花世澤擺了擺手。「罷了,時候已不早,本侯要先帶柳九回侯府了。」
「且慢,下官有些事想和小九討論一番。」
一句小九叫得裘化真心花怒放,隨即問︰「爹爹有何吩咐?」
「倒不是吩咐,而是針對宮中難解之毒……」柳至衍頓了下,道︰「不如到書房坐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