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東權往紅牆方向前進,臨走前,還能听見身後傳來李愛薇氣呼呼的告狀聲——
「你看,我的公主衣服都髒掉了,變得好丑喔,都是丑八怪害的!叫她媽媽賠給我!我要叫伯父辭退丑八怪的媽媽!」
房晴朵呆呆坐在地上,雙眼瞪得大大的,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被嚇得放聲大哭,只是不斷在心里對自己說︰沒關系,等一下這些人就會統統不見,不要怕……不要怕……
听見李愛薇吵鬧的告狀聲,項東權頭也不回,加快腳步離開這是非之地。
留在原地的房晴朵眨眨眼楮,豆大的眼淚一顆顆掉下來,她突然變得很害怕,害怕因為自己的緣故,害媽媽失去工作……
看著地上的零食,她把身體縮成一團,把頭埋進膝蓋中間,全身隱隱發抖。
如果剛剛把零食給對方就好了……把零食給對方就好了……她為什麼要跟對方搶……
萬一、萬一害媽媽丟掉工作怎麼辦……為什麼她這麼笨……
第3章(1)
「那里是媽媽老板的家,如果你跑到那邊玩,媽媽說不定會沒工作喔。乖乖在這里等媽媽工作完,回家煮大餐給你吃。」
「好,媽媽,我知道了。」
房晴朵躺在床上,瞪大雙眼,喘著氣,呆愣盯著天花板,幾分鐘後,側過身環抱住自己,輕嘆口氣。
又夢到相同的夢了!
要讓這件事過去……要讓這件事過去……
只是最近她老是做相同的夢,自然沒辦法給他什麼好臉色。
她看眼時鐘,跳下床,梳洗過後,開始一天的早餐準備工作。
一個多小時後,兩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項東權突然開口宣布一件事——
「今天中午李勝武跟李愛薇兄妹會過來一趟。」
本來他不願意他們來,可是父親一再提起,再加上他們之間的氣氛越來越相敬如冰,也許有其人在,能帶來不一樣的氣氛。
「吃中餐?」房晴朵停下動作,心頭隱隱一震。
李勝武跟李愛薇兄妹?
頓時小時候揮之不去的惡夢,佔據她整個腦子。惡夢要變成現實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嗯。」他皺眉,發現她在听見他們的名字時,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好,我知道了。」她深吸口氣,把惱人記憶壓入心底深處,開始規劃中午要做哪些菜。
「不用準備太多,「皇後壽宴」也可以。」項東權刻意提起先前她曾說過的話,眼神緊盯著她的臉。
自從那晚之後,她總是冷冰冰對他,說話也不再充滿挑釁或機智,有意無意與他拉開距離。
他不懂這是為什麼,她怎麼會無緣無故討厭他?
這一個多月來,他老是在自我反省,除了那一晚之外,他是不是做了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
「我打算準備十菜一湯,五葷五菜,每盤菜量不多,以精致為主。」房晴朵想征求他同意。
「你做主就好。」他擺明不干涉她的決定。
她不喜歡听見他說「你做主就好」,感覺太過親密,不適合他們,她冷下音調。「項先生,他們是你的客人,你確定十菜一湯可以嗎?」
項東權听出她刻意的疏離,沉下臉,把困在心里許久的問號問出口。「晴朵,為什麼你老是叫我項先生?」
房晴朵見他突然放下碗筷,一臉沉重盯著她,她也沒好氣的反問︰「不然你希望我怎麼叫你?」
還是他比較喜歡別人喊他少爺?
「叫我名字。」他一臉理所當然。
他不也喊她晴朵?
「可是我不想,喊名字是朋友之間,你是我的雇主,不是朋友。」房晴朵毫不留情直接拒絕。「你不吃了嗎?如果項先生用完早餐,我要開始收拾桌子,準備中午宴客的餐點。」
听見她的話,項東權氣結。
他已經明言不要她喊他項先生,她還叫個不停,甚至為了強調兩人身分,故意說出後面那些話,提醒他,他的確就是她的雇主。
見她閃避他的注視,動手開始收拾桌面,項東權也跟著站起身,手臂橫過桌面,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他的方向用力一扯,迫她仰頭看他。
「找你來的人是我父親,付錢的是他,對我來說,你不僅僅是來幫我煮飯的人,而是我生活中的伙伴。」他緊張凝望著她,把心底從未對人說過的話,對她坦率說出口。「如果不是喜歡跟你相處,我寧願自己一人獨居,我在國外已經很習慣一個人。」
房晴朵動動手腕,試著抽回手,無奈他抓得很牢,她抬眼望進他眼底,冷冷揚嗓。「你要我提早結束我的工作嗎?」
聞言,項東權怒極瞪大雙眼。
「你話是怎麼听的?」他把她的手往自己一扯,她不敵他的力氣,整個人往前傾倒,另一只手及時撐住桌面。
他靜靜盯著她,察覺兩人呼吸同樣短促,幾秒後,才咬牙怒道,「曲解我話里的意思,你覺得很有趣嗎?」
「如果你不希望我在這里,干嘛不在一開始就把我轟走?」房晴朵用力一抽,順利抽回自己的手,但反作用力讓她身體往後晃了一下。
項東權見狀,瞳孔猛然緊縮,見她及時抓住桌沿,站穩身體,緊繃的神經才松懈下來。
她沒事逞什麼強?這女人想把人活活嚇死嗎?
他深吸兩口氣,調整因她而起伏的情緒,別開眼,冷靜開口。「你一來,我就故意刁難你,可是後來我開始覺得你似乎……很有趣,我第一次發現跟人同住,並不是只有干擾。」而是有更多的親密、分享、快樂,以及期待。
後面這些話,他實在說不出口,要不是被她逼急了,打死他也不會說出這些話,可是她疏離的態度,真的很傷人。
有沒有傷到別人?他不知道,但他確實因為她的態度,而感到煩躁、忍耐,以及淡淡的受傷。
房晴朵看著他躲開的視線,黝黑臉頰露出淡淡的可疑紅暈,驚覺到要他說出這些話,有多不容易。
他掏心挖肺對她說這些話,要的也不多,只是要她不要再喊他項先生,就這樣。
一瞬間,她覺得心里有塊地方正慢慢融化……
房晴朵的表情變得柔和,不管腦子里重復出現他小時候臭屁的模樣幾次,心里暖暖的感覺依然不變。
她有預感,心底高築的冰牆,再也無法回到最初固若金湯的境界。
「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她目不轉楮看著他,故意這樣問。
听見她的問題,項東權扭頭,下顎繃緊,久久不說話,唇線抿成嚴厲一直線。
半晌後,他才啞著嗓,恨恨咬牙開口——
「你就當我被鬼附身,發神經才說這些話。」他再次別開視線。「以後你喊我什麼都可以,只要你高興就好!」
說完,他頭也不回,轉身大步離開餐廳。
房晴朵看著他憤然離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想要沖到他面前,喊一聲他名字的沖動。
靶覺自己正在微笑,她抬起手模模嘴角,發現她居然看著他的背影微笑?
苞她住在這間房子里的男人,不是小時候那個看都不看她一眼的臭屁小男孩,他在乎她,而且不介意讓她知道。
中午時間,兩位客人準時抵達。
項東權前去開門,她則忙著把熱湯從大鍋里取出,用白瓷盅盛裝,巧妙的分工合作,完全不需要言語溝通。
按下開門鍵前,他轉頭,看眼廚房,一種溫暖的居家生活況味,盈滿他心頭,如果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似乎也不錯。
「東權,兩年前在維也納經貿會議踫過面後,一直聯絡不上你。」李勝武一進門,立刻跟項東權握手。「對了,愛薇還在前庭講電話,她一次交三個男朋友,其中兩個好像知道彼此的存在,現在她有點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