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早從眉開眼笑的秦哲鴻口中得知他在替皇上辦事,也已建軍功,待日後辦妥聖上交辦的事返京,便是榮耀之日,也因此,紛紛舉杯道喜。
氣氛正熱絡,當事人秦子宸竟連酒杯都不肯踫,直視著父親道︰「皇上交代的事尚未辦妥,我已回府也見過父親,就該走了。」他起身就要離開。
秦哲鴻臉色一沉,正要怒斥——馮蓉連忙起身,柔笑的看著秦子宸,「皇上的事應不急于一時半刻,不然,皇上也不會下御令讓你回府。子宸,你父親盼了你兩年多,你就多坐會兒,吃點東西再走吧。」
秦子宸冷嗤一聲,臉上盡是不以為然。
「走走走!他要走就讓他走。」秦哲鴻也怒了,覺得顏面盡失,他將這些親友急急的請上門來,就是要讓他們看看長子迷途知返,有成就了,他又多麼的以他為榮,兒子難道不知道他這父親的想法嗎?
兩鬢斑白的老侯爺也繃著臉開口,「不能走!坐下來,子宸,在座沒有別人,都是一家親。」但秦子宸仍不給面子的站著,老侯爺氣得臉紅脖子粗,大甩袖子怒道︰「大家知道你回府,都丟下自個兒的事前來,他們替你高興,你可別建了功就廢了禮,你是咱們威寧侯府的世子,別丟了你爹跟我這爺爺的臉。」
秦子宸終于鐵青著臉坐下,但抿緊薄唇,啥也不說。
見狀,老侯爺氣得全身發抖,怒指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馮蓉見狀連忙又柔聲開口,「公公別生氣,侯爺更別生氣,子宸回來是好事,別讓他心里又添了堵……唉呀,瞧我這當娘的真不會說話,抱歉了,子宸。」
秦子宸似笑非笑,還是沉默以對,就見祖母、父親、還有其他長輩紛紛開口,要他在前看,一家子哪有那麼深的仇?
何況馮蓉這繼母也真的不容易,她是如何待他的,全城百姓無人不知,他何必特別針對她?
眾人此起彼落的話,秦子宸連回應都懶,他心中清楚,馮蓉為了得到好名聲,只要吃的用的總不忘給他一份,有時候秦子賢沒有,也得為他備上一份,也因此,她如願得到丈夫的疼愛,對外更說她是位識大他的賢內助,讓外人贊不絕口。
但沒人知道,她費盡心機的算汁、弄臭他的名聲,就算他哪兒都沒去,僅待在自己的院子,她也會派奴僕送來極好且珍貴的吃食,但刻意加了甜昧烹煮,讓他嘗了一口就無法再吃,她就藉機對外說他嫌棄她這後娘,不肯吃她準備的吃食。
或是,她還曾以他的名義邀些同齡友人在府中設宴,卻故意另找一些紈褲子弟帶了妓女到府鬧場,他冷下臉,拂袖離去,她對外卻說,他不結交她為他挑的品德好的朋友,盡交一些荒唐敗家子。
在他眼中,她就是個使著不入流的手段,演技卻很高超的戲子,可笑的是,外界竟還給她一個「京城第一賢慧夫人」的稱號。
待眾人終于歇口,馮蓉再次虛偽的起身,「我其實不介意的,真的,未來的日子仍長,我只盼有一日子宸能放下對我的怨懟,我便心滿意足了。」她看了看秦子宸面前不曾動過的酒杯,斂起衣袖,端起茶,神情溫柔的看著他,「我這母親以茶代酒,祝子宸一切平安,順利。」
,這女人真令他作嘔,她巴不得他死吧!他冷冷的看著她。
「子宸,你母親已做到如此地步,你可別太過分了,還不舉杯?」秦哲鴻冷冷怒視。
老侯爺、老夫人及一些長輩也紛紛附和,倒是其他與秦子宸年紀差不多的堂兄弟很懂得沉默是金,不敢出言攪和,而站在兩旁伺候的奴僕更是將頭垂得低低的。
秦子宸面無表情的瞠視馮蓉,竟見她額頭泌出微微汗珠,眼神似乎帶著抹不安,只不過,這樣的神態看在其他人眼中,卻是她這個後娘懼怕他這個聲名狼藉的繼子的正常反應。
他濃眉微微一蹙,若有似無的瞟了自己的袖口一眼,在進府前,看到府中那麼多馬車,他突然想到阮昭芸那席算命話,于是他做了點準備,看來,某人好像真的打算要什麼陰招。
老侯爺又發話,秦子宸撩袍起身,在眾人目光下,面色淡漠的拿起酒杯,其他人暗暗松了口氣,笑開了臉,跟著舉杯。
秦子宸不動聲色的以袖遮口,作勢喝下,卻是讓酒液流入袖內早已備妥的吸棉布。
「好,好,大家用餐。」秦哲鴻開心宣布。
眾人舉筷,只是秦子宸仍沉著一張冷峻的臉,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幾個人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要他再舉杯,他听而未聞,逕自吃飯。于是,原本還有些說話聲,到後來眾人專心吃喝,只是,佳肴美酒,無人知其味。
日光悄悄挪移,一頓食之無味、心思各異的午宴終于結束,送走那些親戚、老侯爺跟老夫人,秦子宸正要離開——「風塵僕僕的趕回來,你母親很有心,早早就差人打點整理你的房間,休息一下吧,子賢去訪友多日,也已從南城趕回,估計傍晚才會回來,至少等他回來全家吃頓飯,到時要今晚走或明天走,爹絕不多話,可好?」
秦哲鴻這語氣近似懇求,他覺得自己是個失敗的父親,他先前看重長子,子宸卻讓他失望,後來,他雖想扶持次子,但子賢在各方面的天賦都遜子宸一籌,他也失望,兩個兒子與他都不親,再加上先前他們都對阮昭芸有心思,兩兄弟間也不親近。這幾年,他覺得自己漸老,很希望兄弟倆能盡釋前嫌,好好相處。
秦子宸直視著神情愈顯疲累的父親,見馮蓉又端著虛偽的笑臉走上前,他抿緊薄唇,轉身就在後方的小徑走去,那個方向是在他住的柏軒院。
秦哲鴻夫婦相視一笑,馮蓉連忙喊了一聲,「何隆。」
一名單眼皮的小廝立即快步追上前去,「世子爺,奴才伺候你休息。」
秦子宸只是冷冷的回頭看他一眼,對這名從小苞到大的貼身小廝,秦子宸從來就不曾將他當作自己人,事實上,在府內,他很清楚,沒有一人值得他信在。秦子宸一路走回房間,隨即上了床,閉眼假寐。
餅了好半晌,外頭傳來小小的談話聲。
「睡了?」是馮蓉壓低的嗓音。
「是,奴才注意過了,世子爺動也沒動。」何隆低聲回答。
「人也準備好了?」馮蓉再問。
「是。」這一回,開口的是杜嬤嬤。
「算算時間,藥效要發作了,把人帶進來。」馮蓉又道。
秦子宸半眯著眼眸,就見幾個彎低身影走了進來,他們越過分隔內外室的大型山水屏風,直在床榻而來。
來人是馮蓉、杜嬤嬤、何隆及一名陌生女子,但令他心頭一驚的是,站在馮蓉身旁的妖嬈女子,除了她的面容與馮蓉不同,她身上的發釵,耳環、項鏈,就連衣物竟與馮蓉身上所穿戴的一模一樣。
在他們更靠近時,他才合上眼眸。
「天啊,奴家沒想到是這麼俊的人兒呢。」女子略帶驚喜的聲音響起。
「做你該做的事,事後拿錢走人,別讓我在京城看到你。」馮蓉冷聲道,對這名妓女臉上那花痴樣也感到惡心。
「夫人放心,那藥我也試給您看過的,喝過的沒一個能清醒,當然,只要我再給個藥,他就會醒來辦事兒了。」女子笑聲帶著婬穢。
「那就快點吧。」
馮蓉皺眉,一想到待會兒會發生的骯髒事,就覺得這屋子污穢,她抿抿唇,轉身就走,杜嬤嬤跟何隆也連忙跟上去,三人踏出房間,何隆連忙將門好好的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