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麼了?」
秦子宸被她這神情嚇到,算算時間,他與她已有兩年多未見,就他對她長大後的印象,她絕不是個情緒外露的女孩。
阮昭芸連忙將淚水壓在眼底,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與他再見,她只能搖頭。
「姑娘定是嚇壞了,我帶你到那兒坐下,定定神。」
他帶著她走到大樹下,讓她坐下後,他從他的馬兒身上拿了水袋,走到溪流旁洗了洗,裝了水,走回她身邊,將水袋交給她,突然面露尷尬,「呃……忘了你是大家閨秀,這水袋……」
她搖搖頭,接過手來就口喝了,清涼的溪水滑過她梗在喉間的硬塊,緩和了她心里的激動,她將水袋再還給他,無視他那雙詫異的黑眸,低頭要讓自己冷靜下來,更想從前生的記憶中,回想有關他的事情。
他的事太多,很多事也變得模糊,畢竟這時候她才十五歲,而她離世時已經三十七歲,中間有著二十二年的悲歡歲月。
但她記得的是在更多年後,他靠著征戰立功,那只半月形白玉佩才會系在他的腰間,從此,他隨身佩戴不曾離身,多少皇室子弟眼紅,但也只有妒嫉的分兒。
因為,這是皇上賜予他可以號令暗衛的令牌。
但她不知道,原來早在她十五歲的這一年,他已得到皇上的重視,身上就有這只玉佩。
只是,回憶過往,關于他好像還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她怎麼想不起來?
瞧她臉色始終凝重,閉口不言,秦子宸蹙眉,莫非真的被楚宗龍嚇壞了?
他此刻易容,她並不知道他是誰,也許該鬧鬧她,讓她月兌離驚恐情緒。
他索性在她身邊坐下,背靠著樹干,懶懶的朝她丟句話,「剛剛那個家伙叫你昭芸姑娘吧?危機已過,姑娘是否該回報一下恩情?我覺得以身相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她抬頭看向他,突然很想笑,他一如前世,看似桀驁輕浮,但內心卻是體貼溫暖,她知道他只是想讓她轉換心境,並非真的要對她做什麼壞事。
平心而論,他絕對是個良人,不過,她不想再將他牽扯進她的人生,雖然她已經擺月兌江維仁。
「公子索求的酬勞太大,恕芸兒無法答應。」她一派正經的回答。
他深深的凝望她,想起她在外堪稱完美的舉止,遵從禮教,因此對她正經八百的婉拒倒不意外,但他不想那麼快跟她說再見,「若是共同游玩?」
她思忖了一下,便道︰「行。」
她這般爽快答應,倒令他驚訝了。
她莞爾一笑,「不過,是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就得看公子的表現了。」他此刻易容,肯定沒想到她已認出他的真實身分,她也不介意再跟他相聚一下,留待日後好回憶。
「行,但你不需要請教一下救命恩人的姓氏嗎?」他笑著反問。
「若日後還有機會再見,芸兒再問吧。」她微笑以對,猜想他說的肯定是假名,知不知道並不重要。
一個時辰後,兩人策馬來到離莫白山西北五里遠的熱鬧城鎮,但秦子宸要阮昭芸繼續策馬穿過城鎮,來到南方的近郊處,這里有市集活動,聚集了許多攤販,賣的東西琳瑯滿目,還有許多游戲可玩,相當熱鬧。
兩人棄馬步行,穿梭在洶涌人潮中,有不少人都將目光逗留在這對俊男美女身上,低聲贊美兩人出色的容貌。
秦子宸的大手則禮貌的、沒踫著阮昭芸的護著她,讓他人不致在行進時推擠到她。
市集內有一人雜耍團,他們看得津津有味,看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往前走,阮昭芸在听到好幾聲稚女敕娃兒的開心叫嚷後,忍不住循聲而去,秦子宸則大步跟上,兩人來到聲源處,隨即一笑,竟是捉泥鰍大賽。
藍藍天空下,在一長方形泥池里,有近二、三十名的大小人兒彎著腰,全身沾滿泥巴,來回追逐腳邊的泥鰍,也因為滑倒,多出好幾個大小泥人,但每個人都捧月復大笑,圍觀的群眾也是笑咪咪的。
阮昭芸微笑駐足,秦子宸就站在她身後,但他的視線不在泥池,而在她笑盈盈的側顏,只有老天爺知道,他多麼感激今日的相遇,自從離京前往戰場,他對她已做了放手的準備,沒想到一個皇家秘令,令他能再見到他此生只打算放在心里深處的寶貝。
泥池內氣氛熱絡,突然間,一名小孩發出驚叫,「有蛇!」
下一刻,混濁泥池里,不管大人小孩都拔腿往外跑,有人跌倒,有人尖叫、也有哭聲,有人急著抱孩子離開,歡樂氣氛丕變,那些全身沾泥的大人小孩更是亂了套的胡亂推擠。
見場面失控,秦子宸看著被人推擠向自己的阮昭芸,「冒昧了!」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施展輕功,落到相對安全的另一邊才放開她。
她還想說些什麼,秦子宸卻已再次飛身過去,他一手抱起跌倒在泥池內大哭的三歲男童,另一手抓起一條白色水蛇,再次飛身落在泥池外,「只是一條沒毒的水蛇,大家不必驚慌。」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懷里的男童也不哭了,由于男童從頭到腳都是泥濘,雙手又抱著秦子宸的脖頸,連帶的也將他的左臉及脖頸、上半身都沾上泥水。
男童有些忐忑,卻見這名俊美男子也不介意,反而看著他一笑。
此時,男童的爹娘尋來,急急的抱過孩子,再拚命向他彎身感謝。
水蛇引起的混亂終于結束,眾人再度跟他道謝,再七嘴八舌的嚷叫著檢查泥池重啟賽事,很快的,周圍再度充滿歡樂笑聲。
阮昭芸看著走向自己的秦子宸,他臉上跟身上都沾了泥,她跟一旁攤販要了一桶水,借了毛巾,沾水擰吧後,站到後方一個高起的石墩上,仔細擦拭他的臉。
他一愣,「我可以自己來。」
「沒關系,你看不到要怎麼擦?待會兒還是找個客棧梳洗一下,不然,我們就先回去。」她邊說邊細心擦拭。
回去?他可舍不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容顏,比他兩年多前所見要更長開了些,五官更美,膚若凝脂,粉唇如綻放春櫻,引人遐想,他的心跳在打量下變得急促了些。
他收斂心神,卻發現好像不太對勁,她手上的毛巾在擦拭下早已沾了泥,但她並未入水搓洗,就見那毛巾愈擦愈髒了。
阮昭芸以毛巾一而再的輕輕擦過他的眉眼、高挺好看的鼻梁,薄抿的唇,走神的她思緒早已遠離。
「昭芸姑娘?昭芸姑娘?」他輕聲低喚。
她眨眨眼,對上他那雙深邃含笑的黑眸,這才回過神,「怎、怎麼了?」
「我能確定你不是在幫倒忙嗎?」他以食指輕刮自己的臉,在太陽照射下,有部分泥濘早已曬成干沙了,她的髒毛巾還在他臉上繞圈圈。
她粉臉一紅,急急收回手,是她恍神了,她想著她童年迷路時,秦子宸也曾經拿帕子擦拭她臉頰的一幕,竟忘了自己現下在做什麼,「對不起。」
他看著放在一旁的一小桶水,蹲,率性的低頭潑水洗臉,再將脖頸搓洗,身上沾染到的泥也以清水大略洗過,他站起身,朝著怔怔看著他一舉一動的阮昭芸莞爾一笑,「這樣快多了。」
她點頭,月兌口而出,「但你這舉止可不像世家公子。」
「我是或不是世家公子,你在意?」他問得直接。
她搖搖頭,「不會,我雖出身世家,但也不想當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套句我琳姑姑說的,像那種言行全都度量過的木頭女圭女圭,太不真實也沒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