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打探她的來歷嗎?」孟息風問。
「這幾日派人拿著她的畫像在泗水城附近四處打探,都沒人知道她是誰。我請五長老卜了個卦,說是要往北方找,已讓人沿途往北方去了,也傳書讓幾個在北方的孟家子弟幫忙留意。」
孟家最精于測算之人是叔祖,但叔祖輩分高,不好事事去勞煩叔祖,因此這事他是請擅長卜算的五長老為白荷測了個卦。
與父親再敘了幾句話,送走他後,孟息風繼續待在書閣里翻查典籍,想尋找有什麼方法能幫助失憶的生魂恢復記憶。
這一陣子為了查找這些典籍,他甚至騰不出時間揪出先前在他背後勾結外人,對他下咒之人。
白荷在孟清聿離開不久後,穿牆而入,見孟息風專注的查看架子上那些陳舊古老的書冊,沒發現她來了,她索性安靜的跟在旁邊覷看著他。
他長得有幾分像他娘,五官俊俏,那雙眼楮看著人時冷冷淡淡的,像秋天的霜,可她知道他這人心腸不壞,從那日他肯放了貓妖就看得出來。
不過他要是能多笑點那就更好啦。
半晌後,孟息風才發現她來了,眼神還直勾勾地瞅著他,他抬目睇她一眼。
「你做什麼這麼看著我?」
「你怎麼都不笑?」她直接問道。
「沒事我笑什麼?」
「我來這麼多天都沒瞧見你笑過,連對著你爹娘你也板著一張臉,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孝嗎?」
他淡淡回了句,「我打小就這樣,你若瞧不順眼,別往我跟前湊。」
「連一句話都說不得。」她咕噥了句,接著再問他,「你這幾天都待在書閣里找什麼,要不要我幫你找?」
「你識字?」
她望著他拿在手里那本書冊,出聲念著,「魂魄若殘缺不全,可擺聚魂陣,來招回佚失的三魂七魄,使其歸位……」念到這兒,她好奇的抬眸問他,「聚魂陣是什麼?」
他沒回答她,听見下人來請他去用膳,他將手上的書冊擺回架子上,往外走了出去,來到門前,他突然頓住腳步,朝跟在身邊的她吩咐了一句,「你既然識字,不如努力想想能不能寫出自己的閨名。」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要怎麼寫?」
他走回書架前取了一本書擺在桌案上,翻開第一頁,對她說道︰「你先照著這本《太上清靜經》寫幾遍,說不定寫著寫著,就能寫出你的閨名。」
瞧見那本書,她覺得自個兒不是很想寫字,找了個借口推了,「你忘了我只是一縷魂魄,拿不了筆的。」
「我沒讓你拿筆,你只要凌空虛寫就行了,多寫寫,說不得能想起那些被你忘記的事,否則你整日這般無所事事的四處游蕩,早晚有一天生魂變成死魂。」見她這段時日一直不憂不愁的模樣,他不得不警告她,想讓她認真一些。
「你別嚇喊我。」她又不是故意要忘了以前的事,這幾日她已很努力在想了,就是想不起來,又有什麼辦法。
「不知死活!」他斥責了句,往外走去。
她不滿的啐了聲,「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又不是沒在想。」她飄到門口想去別處,回頭瞟了眼他擱在桌案上的那本書,躊躇了下,再飄回去,依著他適才的交代,照著書上的字,用手虛寫著——
老君日,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吾不知其名,強名日道……
寫完一頁,她下意識的抬手一揚,一縷清風拂過書頁翻到了第二頁,要再照著上頭的字寫時,她這才發覺自個兒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她竟然一揮手就翻動了書頁!
她驚奇的試著再揮手,桌上那本書便隨著她的動作不停的翻頁,她玩得起勁,安靜的書閣里一時之間只听見窸窸窣窣的翻書聲。
玩了一會兒,她看向架上的那些書,試著想取下一本,結果她的手穿透了那書,壓根就踫觸不到。
她試著揚起手來,想把那書給扇出來,但那本書還是文風不動的待在架子上。
她訕訕的重回桌案旁,本以為自個兒多了個了不得的能力,原來頂多只能用來翻動書頁,其他的什麼也做不了。
她沮喪的嘆了口氣,意興闌珊的繼續用手虛寫著字。
寫著寫著,腦海里忽然掠過一座恢宏的大宅子,比起先前去過的朱老爺家還要更恢宏大氣、更寬敞,也更華美。
接著仿佛有幾個人在她耳邊說——
「大姐……這回該由我去!」
「由我去才對。」
「該我去。」
她蹙凝黛眉,順著幾人爭吵的聲音,想要再進一步看清她們的面容時,卻模糊成一片,然後所有聲音全都消失了。
「那些人是誰呀?還有那座大宅子怎麼看起來很眼熟?」她疑惑的自言自語。
第4章(1)
孟家人平時各忙各的,但每逢初十,住在祖宅的孟家人都會聚在膳堂一塊用膳。至于其他族人,只有在逢年過節或是特殊的日子,譬如先前孟息風冥婚之事才會回到祖宅。
這晚剛好是初十,膳堂里除了孟清聿夫婦與孟息風,住在祖宅的三個長老和孟息鈞與孟息瀾也來了,孟息瀾身旁還坐了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姑娘。
白荷雖然無須吃喝,也跟著孟息風過來湊熱鬧。在座的除了那姑娘,其他孟家人都開了天眼能瞧見白荷,故而錢苡安特別為她安排了一個席位,就在兒子身旁。
桌上擺著滿滿一桌菜肴,看著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白荷能看不能吃,只能目不轉楮的盯著那些菜,試圖想聞
聞它們的味道。
坐在另一頭的五長老瞧見她一臉饞相,忍不住打趣她,「白荷,你要是想吃,可得趕緊想起自個兒是誰,等你回去了,老頭子我就讓府里的廚娘給你燒一桌好菜,親自送過去給你吃。」五長老模樣生得矮矮胖胖,蓄著一把白胡子,素日里總是笑咪咪的像個老頑童,白荷偶爾也會去找他說說話,因此兩人已有幾分熟稔。
她眼巴巴的望著靠她最近的那道醬燒茄子,委屈的表示,「我很努力在想了,可我的名字像是被誰偷走了,怎麼也找不回來。」
坐在五長老身旁,另一名高瘦的八長老瞅她一眼,桴著下頷的那綹山羊胡子,徐徐出聲道︰「老夫想起以前曾听聞一件事,有個人出了意外,同樣也忘了自個兒是誰,結果有人敲了他一棒後,他便想起來了。」
五長老聞言,登時一臉興匆匆的提議,「要不咱們也敲白荷一棒。」那模樣像恨不得即刻找根棒子來試。
孟息鈞連忙提醒長輩,「五長老,白荷是魂魄,可沒法依樣畫葫蘆,照著敲她一棒。」那一棒敲下去,也敲不到她的魂體。
被他一提,五長老也記起了白荷眼下只是魂體的事,但卻不想在小輩面前掉了面子,罵了他一聲,「你這小子怎地如此不知變通,她是魂魄敲不得,咱們難道不能拍她一記五行雷符嗎?」他擅長卜卦測命,不擅符,想到什麼符就隨口一提。
一旁的孟息瀾瞪大眼,「五老長,你同白荷是有多大的仇,這是要把白荷給炸得魂飛魄散嗎?」白荷是魂體,可經受不起五行雷符的威力。
「胡說!白荷這丫頭常來陪我老頭子說話,就像我孫女一樣,哪來的仇。既然五行雷符不能用,總可以用別的符嘛。」五長老強辯道。
坐在孟息瀾身邊的孫芳苓,瞧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一直提白荷的事,忍不住睜著雙眼朝孟息風身邊看去,不過她沒開天眼,瞧不見白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