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忍不住看不起自己,對于軍國大事向來果斷的他,什麼時候這麼優柔寡斷?
說沒兩句,兩人之間又陷入詭異的沉默,最後還是齊媚娘看了看天色,發覺已經不早了,才佯裝自然的說著,「哎呀!都已經這個時辰了,我去看看你那藥浴準備好了沒有。」
寒鄲零沒說什麼,只是沉默的看著她急急忙忙的丟下針線跑了出去,心中全是止不住的苦澀。
不一會兒,齊媚娘不知為何臉色微紅的快步走了進來,「那個……我攙你過去澡間吧。」
寒鄲零大病之後身體還有些虛弱,平常都是觀月或是觀日進來幫忙,今兒個齊媚娘卻說她來攙,他不免覺得怪。
不說男女之別,兩人現在的氣氛,若有親密接觸也著實尷尬。
他雛著眉問道︰「觀月、觀日呢?」
齊媚娘有些不好意思,「觀日一大早就去采買我們幾個人要用的東西,觀月剛剛把藥浴的水弄好放在澡間里了,我模過,還是熱的,不過卻沒看見觀月,約莫是往前頭廟里去了。」
有時候城里也會有人來找,但並不會找到這小院子里來,而是由前頭的師父傳話讓觀月、觀日先去接了帖子,問明來意之後才報到寒鄲零這里,由他決定來人是見或者不見。
寒鄲零知道這是突發的狀況,也不能說什麼,只是,讓她攙著自己去沐浴,或許還要讓她幫著他解衣,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
他光想都全身不自在了起來,蒼白的臉上帶著些微紅,一邊揮揮手一邊急忙道︰「不用了,觀月想來不久就回來,我等等……」
齊媚娘本來也是害羞的,但是看他這放不開的樣子,反而又有了氣勢。
她沒好氣的嗔了他一眼,杏眸華光流轉之間有些說不清的味道,「再等等水都涼了,難道還要讓觀月再幫你燒一次熱水?那又要花多少的時間?萬一拖延了吃藥的時間,你這身子能拖得起?」
寒鄲零不在意讓觀月再去燒一次熱水,吃藥的時間遲了他也不甚在意,但是顯然這樣的說法不能說服齊媚娘。
齊媚娘見他猶豫,忍不住出言挑釁,「怎麼?難道你是怕了我不成?我一個寡婦都不怕了,你還怕什麼?」
這種話都說了,寒鄲零再別扭下去也沒了意義,再推拖下去,那也太過刻意。
他裝著毫不在意的點頭,任由她攙著他一步步往澡間走去,只是一路上他發涼的雙手還有她緊抿的唇,都說明了彼此的心情並沒有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無所謂。
但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另外一個人的情緒,他們只專注在逼自己忽略彼此肌膚相觸的地方,然後不斷的安撫自己激烈的心跳。
第4章(2)
白煙冉冉升起,用手撥了撥淺黃色的藥浴熱水,齊媚娘又添了點冷水,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一轉頭,寒鄲零已經自己動手月兌了外衣,她略微遲疑了一下,走到了他面前,按著他的手,幫他解開中衣的帶子。
寒鄲零神色復雜的看著她,卻沒有阻止她的動作,而是松開手讓她繼續做下去。
屋內是這幾天來兩個人習慣的沉默,卻又有一些曖昧的氣息,在帶著苦澀味的濕熱澡間,兩人之間彌漫著曖昧又緊張的氛圍。
寒鄲零的衣裳被月兌到只剩下里衣以及一件白色襯褲,齊媚娘緊張的垂頭站在他的面前,如小扇般的睫毛不停眨著,他呼吸有些急促,心里明白是那天自己的唐突讓兩人陷入這樣尷尬的境地,只是他也無法解決,下意識地,他想繞過她,趕緊踏進池子里,避免兩人繼續相對無言。
在交錯的瞬間,齊媚娘突然伸出手,緊緊的扯住他的衣擺。
她沒有回頭,而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顫抖的聲音問著,「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沒有回應,她更加急促的說著話,「說完了那樣的話,現在卻又不聲不響的,這樣耍人很好玩嗎?」
他怎麼能這樣,把她的心勾著卻又自己退開,就在她隱隱約約明白自己為他擔憂、為他緊張的心情是什麼時,他卻猛然退了這麼一大步,拉開他們的距離。
如果是普通的小姑娘,遇到這種事只怕是羞死了也絕不會開口問,但她不想如此,她受夠這種不清不楚的情況了,她的性子向來就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哪怕拚了面子不要,也要問問他到底想怎麼做!
她愛憎分明,如果他真是喜歡,自己拚著守寡數十年也要和他在一起,若他沒有那樣的意思,那她也是個知道廉恥的人,寧可在燒掉的尼姑庵上頭搭個茅草屋過日子,天天吃野菜,也不願在這里讓他曖昧不明的養著。
寒鄲零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些什麼,于是他沉默著,在她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說時,他終于開了口。
「之前……是我想得太少了,只想自私的留住一個人,但後來想想……我這樣的人,死也就死了,何必又要拖累別人?」他平靜而自嘲的說著。
齊媚娘本來以為他會說出什麼,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這樣自怨自艾的話,她猛地轉身柳眉倒豎怒瞪他。
「寒鄲零,我真是錯看你了!你原來是這樣沒有擔當的男人!」她一聲嬌斥,覺得他懦弱得讓人看不過去。
寒鄲零也倏地轉過身來,蒼白的臉上染上紅暈,眼里也泛著血絲,眼神滿是壓抑和忍耐。
他狠狠扣住她的雙肩,第一次在她面前散發出冷絕狠厲的氣魄來,冰冷的眼底卻又好像燃燒著火焰,冷冽又炙熱的情感交錯沖撞著。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他啞著聲一個字一個字的輕問著,眼神深邃熾熱的望著她,像是要將她吞噬入月復。他手指輕撫過她豐潤的雙唇,如琴般悠揚的嗓音輕泄,「你不明白,我每天每夜的煎熬著,想要一個人想得我坐立難安,卻又怕她因為我而受苦受難,想要一個人想得快要發瘋,卻又怕她跟在我這樣的人身邊會委屈了她,你能明白嗎?你能明白那樣的煎熬嗎?」
齊媚娘第一次面對這樣的他,心中忍不住訝然,但是她是個堅強的女子,既然挑了這個話頭不允許他退縮,她自己自然也不會就這麼放棄。
她大膽的凝視著他,「你在煎熬什麼?你在怕什麼?害怕那子虛烏有還沒發生的事?你們讀書人不都說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嗎?那你又在怕什麼?」
他漠然的望著她,她卻是不害怕的又往前了一步。
她咄咄逼人的追問,「你怕,你怕的不是我遭受了什麼罪,怕我受了苦受了難,否則你先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接近你,你早就該把我趕得遠遠的,最好一生一世都不會再見到面,但是你沒有,你說你天煞孤星的命格靠得太近,人就得遭災,但是你還是讓我靠近了,不像觀月、觀日那樣,非必要不讓我進你的院子,為的是什麼?你模著自己的心,好好想想,你怕的到底是什麼?」
她一句又一句尖銳敏感的質問,讓他陣色更深,他深沉的望著她因為激動而染紅的雙頰,只覺她一雙杏目水汪汪的勾著他,他思緒奔騰的腦袋此時已經無法正常思考,只能猛地低下頭,吮住他早已不想放過的甜美紅唇。
齊媚娘沒想到他會什麼都不說,直接就像上次那樣來吃她的嘴。
她唔唔了幾聲,卻無法反抗,不是推不開他,而是抗議的小手在貼上他胸前的瞬間,感受著他比平常人還略低的體溫,踫觸到他激烈的心髒跳動,她就再也無法思考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