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屏一邊分心看著,一邊幫忙引開少量緩行的車流,朋朋則就這麼呆呆地站著,什麼都無法思考、什麼忙都幫不上。
第7章(2)
提了幾桶水,將地上血漬和其它東西沖洗干淨,還回水桶,徐輝平抱著紙箱走著,燕屏和朋朋緩緩跟在後頭。
靶覺走了很久,抵達獸醫院,徐輝平交代火化事項、洗淨雙手,而後踏出,看了她們倆一眼後,慢慢往回程前進。
行了一陣,他停步等她們跟上,說著︰「來去吃點東西吧。」就領著她們回到麻辣鴨血店,也不理會她們的錯愕,自己進店選了最里面一角坐下點單。
看著他點單,燕屏和朋朋才跟進入店,分別坐下。
「學長,為什麼……要吃這間店?」朋朋發現自己的聲音充滿怒氣。
「因為想吃這個。」徐輝平沒有特別表情。「可是剛剛——」
送上來的三碗麻辣鴨血打斷了朋朋的話,朋朋瞪著老板面無表情的臉,原本會隨口向店家說謝謝的習慣消失,只是沉默。
「可是老板討厭貓。」燕屏等老板走了之後,小聲接口。
「老板有討厭貓嗎?」徐輝平看了燕屏一眼,便取筷開動。「他剛剛……明明就……」朋朋想找到精確的字眼,卻抓不出適用的、罪行嚴重的。
「關于這類事……侵門踏戶、奪取土地佔領劃界、掠奪資源,把原本的種族、其他的物種驅趕,眼不見為淨,被這樣對待的豈只有貓咪而已。」徐輝平的聲音平平淡淡。
燕屏和朋朋只傻傻地看著他。
「比較珍貴稀少的,則施舍保留地、保育區或動物園。」徐輝平說到這里,勉強笑了一下。「貓咪太會生了,不過比起貓咪,狗狗更慘。」
她們沒有應聲,卻不自覺輕嘆。
「吃吧。」徐輝平這麼說著,聲音听來有些疲憊。
燕屏和朋朋無聲地開動,但食欲不興,吃得意興闌珊。
朋朋原本還有生氣的情緒來支撐,讓她不感覺累,現在只沉重。她打量徐輝平,無意識地注視著他的臉,發現他右眼下方有顆痣,原本平凡的臉,現在看來有些耀眼,那是一種屬于睿智的成熟。
「學長是因為這樣……所以退伍後才會決定念獸醫的嗎?」燕屏問。
徐輝平沉默一陣。「我要去當兵前,我們家養了七、八年的小黑狗突然暴斃死了。那時很疑惑,前一天還好好的,隔天就死了。死了就沒了,再也不在了。」
「死了不會沒了,不會不在的……」朋朋不禁說著。
徐輝平抬眼看向朋朋。「不,死了就是死了,就沒了。生命很輕的,朋朋,甚至可能以你想象不到的方式與原因,就這樣消逝。」
「不會就這樣消逝的。」朋朋堅持。「我們會記得的。」
「啊。」徐輝平微笑。「生命是很輕的,重的是……被賦予的意義。」
朋朋看著徐輝平,有點明白又不是那麼明白——
哀著野板的小臉,又輕輕捏著他的小肉球,想到下午,不禁眼角微濕。後來用餐完畢,他們正打算付賬,老板只是揮揮手說不用了,很快打發他們又徑自去忙碌。
她們倆再度跟著徐輝平,不料他才走到菜包店就停步,害她們差點撞上他。「你們先回去吧。」
「學長你不回學校嗎?」燕屏問。
「我要去找里長,看有沒有監視器,在這種巷子這樣開車,得倡導一下;另外要問問愛心媽媽,看她們知不知道小琉璃的小貓們在哪里。」
朋朋看著徐輝平,雖然認識這人不久,但他並非多話的人。看著他一邊沉思一邊月兌口而出的表情,總覺得他並不那麼波瀾不興不受影響,而是……他選擇……更應該有意義的必須,去做些什麼的必須。
「你們也累了,先回去吧。」
她們看著徐輝平踏開的背影,不禁呆了一陣。「燕屏……你有想過,長大後……要變成什麼樣的大人嗎?」
「沒有。」
「我也沒有。」朋朋說著。「可是……我現在,想要成為像他這樣的人。」
「嗯。我也是。」燕屏點頭贊同,大有見賢思齊的意味。
兩人慢慢走回校園,看到熱鬧嬉笑的學子們,有種不真切的感覺,而後朋朋見到穿著運動服的籃球員跑過身邊,才突然記起棒球社今天有比賽。
她匆匆忙忙趕到球場,結果錯過了舜的全壘打與二安。
***
歐陽舜應和電鈴開門後,看到來人,眉頭一皺。
「學長,我有些算法的問題,明天就要考試了,可否請你教一下?」
歐陽舜瞇起眼。「不覺得這時間不適合嗎?」
「才八點多啊,我帶了現切水果當束修。學長拜托啦,我期中考考很差,期末得補回來,不會耽誤你很久,頂多一、兩小時。」
她身上淡淡的綠茶香透過門縫飄了進來,歐陽舜思考著是要究責管理員沒通報,還是要妥協以免她繼續魯小小。
他解開門鏈,開門讓她進來,看著她規矩得宜的月兌鞋、擺正,再向他致意的模樣,他無聲嘆口氣,自顧自走進客廳兼書房區。
隨口請她自便洗手擺放水果什麼的,他徑自專注自己的考前準備,等她在小吧台喚他時,他轉頭,看到她已將帶來的水果擺好也配置叉子,她自己的筆電也已開啟到相關文件頁面要請教他。
他起身一起坐在吧台前,看著學妹臚列的問題思考片刻,一一解釋原則原理、如何套用算法,便請她自行模擬實作。指點期間,她身上的綠茶香襲來,讓他在等待她跟上進度時有些分心。
他想到朋朋,朋朋早期有沐浴香、發香;但她養貓之後,身上常常有屬于貓咪的印記,貓毛、貓咪食物味,之前她背包里還可以落出貓砂……
為什麼背包里有貓砂?貓砂不是屬于貓便盆里的東西?這不是等于隨身攜帶細菌?他不解。
朋朋看到貓砂粒,不好意思笑著解釋︰野板在上面睡覺,還差點尿尿呢……「學長,這樣可以嗎?」
歐陽舜看著修正後的短程序,點點頭,于是請她試著執行看看。
學妹依言進行,歐陽舜盯著她認真的側臉,覺得自己把人家想成別有所圖,不禁暗自慚愧著。
說起來,她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甚至禮貌上、應對上,做為直屬學妹,她理應獲得對等的照顧,她在棒球社擔任球隊經理也中規中矩稱職負責。
人,會因為被喜歡而討厭對方,實在是很詭異的事情。
她順手移過水果碟請他享用,他瞥了對方一眼,于是開動,咬著甘草番石榴,思緒又不禁亂飄。
上次朋朋和他一起悠哉地坐在這里,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應該是吃豬腳飯那次吧……
丙然也才耽誤他一個多小時,學妹得到想要的協助,一起吃完水果,還仔細地清理善後,洗好碟子叉子,收好台面擦拭干淨、洗抹布,用力擰吧,再將小吧台面以及洗手台面的水分收干,干淨干爽。
歐陽舜靜靜看著她動作,學妹的習慣跟他很像,干淨干爽,不像朋朋,每次清理完畢,台面都是濕濕答答……
「學長,怎麼了?」
歐陽舜笑著,看著學妹的臉,有些苦澀地笑著。
原來最初的選擇條件根本可笑得很,以為嬌滴滴的,結果不嬌貴甚至獨立;原以為開朗獨立的,結果黏人賴皮得緊。原來愛情並不是輸入條件與指令,就可以跑出你想要的完美程序。
他失神看著學妹干干淨淨的臉、干干淨淨的衣服,還有那水女敕的唇,不自覺笑了出來。
手機簡訊聲傳來,他很快起身看,是姊姊提醒他記得空出行程,母親的生日快到了。他退出訊息,又回訊息頁,點開朋朋上一次的來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