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舜用棉花團塞住鼻孔,努力張口呼吸,邊瞪視蜷曲睡在沙發上的朋朋。上雜亂擺放著貓咪女乃粉、女乃瓶和尿墊、衛生紙,小貓則在一角的紙箱內。感覺眼上有點癢,但幸好鼻子失靈,否則貓咪臭味應該會讓他崩潰。
「舜……」那天朋朋走出動保社,看著他喊著他,拉長音加上欲言又止,他就覺得要糟糕了。
她總知道要怎麼向他撒嬌,噘起嘴噙著淚他就會買賬,她軟土深掘,他步步退讓。
看到他掙扎的神情,她這樣說︰「幾天就好嘛,我會找認養人……」
但他不信。瞥幾眼她的搜尋頁面,都是女乃貓相關,根本沒打算找認養人。
「哇!貓女乃粉真的那麼貴喔!原來已經便宜我了!」還會這樣嚷嚷著。
那時,看她瀏覽貓咪用品網頁,覺得無法理解、絲毫不明白她的行為。那是委屈自己忍耐著,卻見對方理所當然,于是厭惡感無意識興起,而那股厭惡感如不抒發,就會慢慢在心里腦海生根發芽。
「舜,你看野板的小手手,好可愛喔,很像巧克力耶這肉球。」
的確,貓咪滿可愛的。黑白毛色勉強對稱像穿西裝,有種帥氣,看人時滿是孺慕之情,很惹人憐愛。
但並不是所有可愛的、漂亮的、惹人憐愛的都必須要擁有,遠觀欣賞也是一種無負擔而美好的享受,更何況——
炳啾!
他喜歡整潔干爽安靜閑適的生活空間,為了他的課業與他的身體狀況。
朋朋知道貓讓他鼻子受罪,為了讓貓咪被收留得更加心安理得,她開始認真幫他打掃環境,這反讓他更煩躁。她如此勤快、整潔標準提升,全都是因為貓。
為了不打擾他作息,朋朋也都在野板喵叫的第一聲就抱起貓、哄貓,喂女乃、剌激排便排尿,甚至陪著貓玩。
有時看著她無聲逗弄貓咪,他艱難地深呼吸著,總有莫名的惱火情緒。
看著她窩在沙發上的模樣,才短短一周,黑眼圈就那麼嚴重,有時甚至課也蹺掉、社團也暫停出席,就是為了女乃貓……
他嘆一口氣,輕輕搭上她的肩。「到床上睡吧。」
她睜開眼,給他一個微笑,說︰「舜最好了。」湊近想要撫模他的臉。
他退開讓她撲空,看到她疑惑的神色,他不耐。「有沒有洗手?」
朋朋笑開。「忘記有沒有洗了。」匆匆忙忙去浴室洗手,才又開開心心回到他身邊抱住他。
「這所有權是誰的?」並肩躺著,她指著他鼻子問,塞著棉花團又更挺似的。
「我的。」嘴巴要兼負呼吸與說話之責,語音含糊。
「那使用權是誰的?」朋朋笑著問。
「我想不出你想要怎麼用我的鼻子。」歐陽舜不禁睨了她一眼;有些部位,使用權僅限本人毋庸置疑,看到她調皮神色,火氣消去不少。
丙然,朋朋嘴角上揚,在他鼻尖上輕點一吻,跟著交扣他的手,依偎在旁。
他輕嘆,換來她的安撫,她俯過身親著他的臉他的唇,帶有獎勵性質,他看著那張臉,于是毫不客氣地兌領這溫柔的賞賜,然後—
沒有然後,因為小貓開始用又尖又細的聲音喵著。
她離開他的胸膛。「我先去喂野板喝女乃女乃一下喔。」
「野板。」忍不住嘲諷地模仿她喊小貓的方式,學她那不標準的客語發音說著這個客語名詞。
朋朋起身的動作頓住,用錯愕的神色看著他,張口想說什麼卻又忍住,順了口氣,笑起。「干嘛笑人家發音不標準啦!」
他轉過身,不打算回應。
滿室只有野板喵叫著,幾秒後他感覺她下床,開始哄著貓咪,他將被子蓋住頭,不理會房間里的其他生物。
第6章(2)
清晨醒來才發現自己迷迷糊糊睡著了。他起身,看到朋朋留在桌上的字條,寫著野板剛吃飽會乖乖睡,她先去處理事情中午就回來——
炳啾!
不只噴嚏,覺得眼楮癢癢痛痛的情況加重,他走到浴室,看到自己左眼腫了起來,另一眼也沒好過多少,布滿血絲加上泛淚。
準備出門看醫生之前,看野板安穩熟睡著,小肚子鼓鼓的緩緩起伏著,還真是有點可愛。
但他仍堅持,不是所有可愛的、漂亮的、惹人憐愛的東西都必須要擁有。
包何況是會讓生活不便利的任何事物,更何況是原本的嫌惡感被無心的好事者、關心者灌溉滋養壯大——
「哇,阿舜,你這是過敏嗎?」
「守備範圍愈來愈大了,連女朋友的貓都一起照顧哦?」
「學長,你是對貓過敏哦?我早上有看到王朋朋在動保社社辦門口,和那個社長徐輝平在講話耶——你都過敏成這樣,王朋朋還不把貓帶走嗎?」
「欸-阿舜,你看起來心情很差,晚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錢櫃唱歌,發泄一下?」
歐陽舜並未多作響應,倒是中午看到來自朋朋的未接來電,于是回撥,等著他的卻是轉接語音信箱的訊息。
下午課堂間,再次抽空撥電話,結果一樣,未開機或是沒電,實在很難猜測。
傍晚,他回到住所,才在門邊就听到貓叫,讓他泛起想要轉身離開的念頭,心頭一把火升起。
他撈出口罩戴上,開門進入,貓叫聲更加清晰,伴隨著貓咪排泄物的可怕氣味,連口罩也無法擋住。
看不出朋朋中午曾回來過的跡象,再次撥電話,一樣是討厭的計算機語音。
炳啾!無法呼吸的感覺襲來,他瞪著野板髒兮兮的身軀、听著野板吵死人的喵叫,很快找出一個袋子裝好貓物品,將裝著野板的紙箱抱起,踏出家門,步向路程十五分鐘遠的校園,目的地︰動保社。
抱著箱子、勾著袋子,一路上貓叫聲惹來的側目更讓他心煩,他忍著氣走著,想到了什麼,停住腳步,撈出手機撥打電話,一樣語音信箱。
才抵達動保社,看到幾個人踏出,其中-個手上提著誘捕籠,停步看著他。
「輝平,那我們先走喔!」其他人看伙伴落後,某一人代表說著。
「好,你們先過去。」那人回復,而後目光看向歐陽舜,听到貓叫聲,視線鎖定在那只箱子。
「這給王朋朋。」歐陽舜發現自己的語氣很是冷淡。「我會叫她來帶走。」
那人瞇起眼,嚴厲的批判目光直射往歐陽舜,讓彼此間沉默好一陣。「這是你面對問題時的解決方法?」
「你想表達什麼?」歐陽舜睨眼,最不屑不明究竟的人妄下論斷。
那人沒多說什麼,放下誘捕籠,伸手等待紙箱遞來,歐陽舜猶豫一陣,送出,再補上貓物那袋,放在箱子上。那人也沒再理會他,徑自走進動保社,留歐陽舜一人站在原地。
听著野板原本持續喵叫的聲音,在那人哄了幾聲後安靜下來,歐陽舜無聲嘆息,轉身離開。
回程路上,歐陽舜奇怪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如釋重負之感,他扯下口罩丟進垃圾桶,手機響起,他停下步伐,是陌生的來電,他還是接起。「舜……」熟悉的撒嬌音喊著,帶有哭音。
又來了。他不禁想著,每次有求于他就是這樣。
「我今天——」她繼續哭音說著。
「我把野板送到動保社了。」他打斷她。
電話另一端是漫長的沉默,他認為自己听到她沉重的喘氣聲。
「你自己再過去領走。」他又補了句。「……喔。」
「我跟有信他們約晚上唱歌,要掛電話了。」
「……好。」
靜靜听著電話,卻沒等到朋朋進一步開口,他結束通話,又撥給施有信,跟大伙一起去唱歌發泄,盡避他鼻水猛流聲音嘶啞只是去當分母分攤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