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朋溫柔安撫女孩並致謝著,同時拿出尿墊鋪在箱里,輕輕捧起貓咪放入,又蓋上布給貓保暖。
歐陽舜看著地上的血跡,心里微微感覺不妙。
朋朋說著先帶貓去看醫生了,請女孩騎車小心一點慢慢騎,抱著紙箱走向車,歐陽舜很快幫她開車門,等她坐好後,又幫她系上安全帶。
問清獸醫院地址,他稍微加速行進,瞥眼分心看到她輕撫貓咪的頭頂,鼻尖傳來些許腥臭味,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謝謝。」朋朋的聲音傳來,「手髒,謝謝你幫我系安全帶。」
他只睨她一眼,並不打算回應。「不需要開那麼快了……」
紅燈停下,昏暗里看不清貓咪的狀況,他看向她的側臉,她低頭看著貓,一樣輕撫著。
抵達獸醫院後,他再次幫她解開安全帶替她開門,獸醫院門口有人等著,她上前跟對方說了些什麼,一起進門。
歐陽舜停好車後,走進獸醫院,只見診療台上貓肚子血肉模糊的大洞,貓咪已無氣息;听著獸醫喃喃說,是還在喂女乃的母貓,朋朋于是應著「對啊明天得要找找小貓」。
心頭一陣酸楚,他看向貓咪,現在才注意到是只白貓,比先前那只丑貓美麗百倍。
交代後續處理後,朋朋付錢洗手告辭,隨著他的步伐踏出獸醫院、跟著他走向座車,在他引導下進入副駕駛座,甚至仍由他為她系上安全帶。
一路無語回到貓協,她開門走進,他跟上,而後她遞了一罐八寶粥給他。
「拜拜剩的。」她說。自己也開一罐吃了起來。
他學她坐在藤椅沙發上,緩緩地吃著,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沉默,只有貓咪小聲喵著,還有跑來他褲管蹭著的。
用完點心,他想到了什麼,找出鑰匙圈取下一枚硬幣,遞給她。
她攤著掌心收下。
「這是日幣五元,音同御緣,御飯團的御,結緣的意思。」他說。
她抬眼看著他。
「你還是繼承你媽的事業了,是吧?」見她點頭,又說︰「你的婚友社名字那麼土,沒有噱頭的話,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他看著那張想說些什麼卻又強忍住的臉,忍住的已不只是言語而已-還有眼眶那泛起的濕潤水氣。
「試試看,搞不好這噱頭很好用,你的婚友社變成大企業,以後你的小孩會很感謝你,讓他們變成富有的第三代。」
她的沉默,讓他有些揪心,特別是那樣的沉默配上那樣的眼神。
「還有,你們缺志工嗎?」一邊揮開想要跳上腿的黑貓。哈啾!
她看著他的動作以及噴嚏。
「我記得你對貓過敏。」
「總要克服的。」他說。「同樣的錯不能犯第二次。」
炳啾!
「從來都沒想過,我居然可以和歐陽舜蹲在一起,雖然是鏟貓屎。」
歐陽舜緩緩轉過頭睨了對方一眼,幸好他帶著口罩,否則他的前輩應該會看到他抽動的嘴角。
這女的他記得,是朋朋的跟班兼好友,朋朋做什麼她就一起跟著做什麼,朋朋在戲劇社當台柱,她就在里面當燈光組,朋朋跑動保社,她就一起去把屎把尿。
他猜朋朋結婚時,她一定是伴娘。如果是古時候,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她們是小姐和丫鬟。
她是胡燕屏,朋朋大學時代的同班同學,米咪街貓協會的一員,也是來指導他如何當貓協志工的前輩。
「我無法明白你話里的意思。」基于禮貌他這樣回復著。
胡燕屏只是笑笑,沒有進一步解釋,看他困難地鏟著黏附在貓砂盆壁的結塊,用自己手邊這支貓鏟示範著。「這樣鏟比較不會散落。」
這些工作超乎歐陽舜的想象;清洗餐具還可以,洗滌打掃一向是他抒壓的方式,喂貓則超贊根本感覺自己是天使,鏟屎勉強算了可以忍受,幫貓梳毛則是地
獄第十八層,沒有口罩護目鏡他根本無法逃出生天。
做著這些雜事,但主要注意力全都在朋朋身上,他的動機不純到應該去告解的地步。
他發現朋朋的衣服就是大學時代的那些,說過時也還好,畢竟是T恤襯衫牛仔褲這種單品。不過,十數年可以穿一樣的衣服,除了個性勤儉持家,還得要身材不變形。
再來是她主持聯誼活動時的套裝——
他撿起不自覺掉落的牙簽,連嘲諷的話都忘了說,從她母親那兒接手的不只是玉緣,應該還包括這種喜氣十足的婆婆裝。
那是她剛辦完活動回來,準備要一起去誘捕貓,進門後跟阿水伯和燕屏討論一陣,看到他有點傻住的臉,浮起笑容,自行走進小房間。
他加入貓協後,和她的互動並不多,因為她忙,但幸好還有一項分工分組是和她一道,否則他應該很快就逃跑。
阿水伯說,有時誘捕得在深夜,他老人家實在沒有這種夜貓體力每次支持,燕屏白天又得上班,只有朋朋一個人,實在很辛苦。
也真是很辛苦無誤,在夜晚的土地公廟旁一起坐著喂蚊子。
事主是一只受傷掰咖的大公貓,已吩咐愛媽當天不要喂食,應該有希望誘捕歸案送他就醫順便喀嚓蛋蛋。
第一次出任務,朋朋就在車上這樣解釋著,還補充說明誘捕籠有消毒、小被子每次事後都有清洗過,不會弄髒他的車。
實在很討厭她這樣疏離的口吻,好像他只是路人、志工、工具人。
在路燈下等著貓,看她換下老氣套裝的模樣,很中性的衣衫,長直發簡單的馬尾,沒有新寡的憔悴哀戚,素顏的氣色好成這樣,反而讓人覺得詭異。
他想起那天他進門時,她看似要哭的臉。
那樣的神情,少見得讓他以為是錯覺。
又在拔嘴皮了——
她無聊無意識時就會撥弄月兌皮的唇,實在有點不衛生不美觀。
他制止她。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引得她的愕然。「我最討厭看到人家嘴唇破皮。」
「……我忘了帶護唇膏。」
他盯著她的唇,還有十足無辜的模樣,他多管的不是閑事,對他而言不是,而她也沒打算追究。
他看著不遠處的便利商店,放下她的手,很快前往選焙,還在陳列架前研究哪一款比較滋潤。結了帳,走回原處遞給她,她雙眼閃過什麼似地瞅著他,又讓他覺得她幾乎要哭。
還沒來得及涂抹,就听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只黑貓聞到貓食氣味,不願進籠,撥弄著貓籠前方遮擋的紙板,想找縫隙偷貓食,但終究不得其法無計可施,只得小心翼翼地試圖走誘捕籠的正門。
黑貓的左後腿只是輕點著,絲毫沒有用力,先是偷看遠方的他們,見他們沒有任何動靜,才慢慢地進了貓籠靠近貓食。
一踏近貓食就觸動了機關,貓籠很快關上,驚得黑貓跳起狂抓狂叫,朋朋早準備好小被子很快蓋住貓籠。
「乖,要幫你看腳啊,痛痛吧。」朋朋安撫著。
嗚嗚……
淒厲的叫聲持續著,讓人極度不忍。歐陽舜接手提過貓籠,總覺得叫周的人家紛紛打開窗戶隨時準備咒罵。
一路上听著貓哭叫著,他發現朋朋只靜靜地坐著,而後想起了什麼,令出灘唇膏涂抹。
回到米咪,兩人協力把黑貓送進事前準備好的獨立小棒離籠,檢過黑貓後腿無外傷後又用布蓋住只留小縫,並安撫其余騷動的貓咪。
夜深了,已是凌晨一點,她卻婉拒他的好意接送,只謝謝他,說辛苦了,便自行騎機車回家。
觸得到,但僅此而已。
習慣就好。
在簡單事務都上手之後,燕屏也開始分些認養追蹤的工作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