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你是個不可多得的經商人才,你不經手了也不知道叔父和族中長老們答不答應。」
聞巽把包子丟回盤子上,唇邊帶了冷意。「我要是真不想管這些,誰能奈我何?」他們關心的是自己的利益會不會受損,哪是真的關心他,況且他又不是沒有別的去處。
「三弟,這事大家好商量,別硬著來。」聞澤還真怕這小弟橫著來,他一堅持起來,八匹馬也拉不動。
「大哥、二哥趁這段時日多想想吧,我不日要陪同太子外出游歷,無暇處理這些雜事,兩位哥哥和族老們要是討論出個章程,我照辦就是了。」聞巽說完也不等兩人反應,和母親說了聲,便出了彝秀堂。
聞澤兩兄弟也跟著告退了。
行到回廊深處,沒什麼說話機會的聞易忽然想到什麼,抓住他大哥的胳膊問道︰「娘說分家,不會是當真的吧?」
聞澤一窒。「分家哪是這麼容易的事。」
可這回去的路上他沒少琢磨要是國公府分了家,他能得到多少好處?依娘的性子,她會想跟著哪個兒子?
兄弟兩人各揣著心思回到各自的院子。
回到止觀園的聞巽把惴惴不安的流火找來,「坐,別站著。」
「小的還是站著好。」要有什麼不對頭的事,奪門而出比較快,不過他最近很是安分守己,可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只不過得閑的時候溜出去喝點小酒罷了,爺怎麼突然想到他了?
「這些年纂兒的身體這般好,有你一份大功勞,她年紀也不小了,想在武藝上求更進一步是不太可能,你這師父也算做到頭了。」
「爺是什麼意思,小的听得不是很明白。」不會吧,這是讓他回老家的意思嗎?
「你從結隱閣退出來之時,我原本想讓你接手那三十二家鋪面,但人算不如天算,這些年委屈你一直待在府里教導那丫頭。」
「不不,小的不委屈,小的……」流火有些窘赧,搔著頰。「小的這幾年難得享受到了家庭的溫暖,雖然阿喜有時候愛叨念了些,不過,嘿嘿,我還是覺得挺好的。」
雖然兩人還沒有正式訂親,也沒過明路,但是所有的事只要等喜嬸一點頭,他馬上就能籌辦妥當。
流火和喜嬸這事聞巽也听纂兒說過,倒不覺得意外,「半旬後我要和太子出門,那些鋪子由你接管,從今往後你就是總掌櫃,這兩日你就準備到總店去報到吧。」
「那纂兒姑娘那邊……」
「我會跟她說的。」
「小的會竭盡所能。」想起這四年來,那小丫頭師父長、師父短的喊著他,就算他是堂堂男子漢,臨到離別還是有點不舍。
「就算離開府里,也不是不見了,你還在京里,只是剛接手,可能會有一陣子忙得見不著你想見的人了。」
這話說者無心,听者有意,聞巽哪里知道自己說中了流火有點失落的心。
他和阿喜的感情好不容易看得著也模得著了,這一分開,萬一又回到原點怎麼辦?但是爺的話又不能不听,唉,好為難喔!
流火告退了,聞巽瞧著又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屋子,以前他獨自一人待在屋里,也很能樂在其中,但是這會兒怎麼也待不住。
是因為他得有段時間不能見到纂兒嗎?听不到她銀鈴般的歡聲笑語,听不到她滔滔不絕談著自己的發家計劃,拉著他的手叨叨絮絮指著那些樹椅,低頭說她想念竹屋,想念就著晨光山嵐吃飯的日子……
扁想,他就覺得難熬了。
他坐不住,他得見她,不管是為什麼,見到她那張芙蓉面,總能安慰他那急躁、焦慮又煩悶的心,再說,他總要親口把他要出門一段日子的事情告訴她。
他想也不想的起身,縱容自己的心,往有著纂兒的十樂院而去。
似乎只有接近她,才能減輕一點心里的疼痛。
第十五章又一次分離(2)
纂兒是府里最後一個知道聞巽要出遠門的人。
接二連三的事情打響了園藝鋪的知名度,好奇的、來湊熱鬧的、真心喜歡花草的人,絡繹不絕,使得她根本抽不開身,想把鋪子交給未央做甩手掌櫃的美好想法,基本上短期內都屬于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因此她直到打烊才回得了家,沒想到屋里坐著的是已經等待她多時的聞巽。
她很累,可看到巽哥哥那眸里跳動的火苗,只一眼,她就忘了疲憊,讓她心里涌起一股想要縱身跌進去那雙眼的。
這沖動讓她心里警鈴大作。
她也太不矜持了,別忘了,這身體還不滿十三歲,要是讓巽哥哥曉得她心里這種「齷齪」的想法,以後她就不用見人了。
人就是這樣,一旦生出依賴心就慘了,習慣了有聞巽在的日子,她什麼事都能找他商量,遇見什麼事他都會義無反顧的站在自己身旁,成為支撐她的力量,好像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就可以什麼都不怕,勇往直前。
這會兒听他說要出門好幾個月,她一下子慌了手腳,不該有的念頭才會像春草一樣的瘋長。
她拍了拍雙頰,只讓自己想到這里為止,她告訴自己她的巽哥哥哪回出門一去不是好幾個月?哪有年紀越大越依賴的,這是倒著活回去嗎?
她承認,只要聞巽出門,她總要牽掛個幾天,好像少了他,日子就少了股滋味似的,直到他返家,那顆心才會落回原來的位置。
「你生辰前,只要來得及,我必定趕回來。」
「我生辰不重要,也就是母難日,倒是你自己要注意行路平安,出門萬事要多小心。」
纂兒著嘴,聲音里浸著軟透著嗔,柔得能滴出水來。
「這我知道。」聞巽的心像被羽毛拂過,麻癢了下,但隨即驚醒,她還是個孩子,自己這是在做什麼?但是他又發現這種事屬于越描越黑的那種,索性把後面的話全硬生生的忍住,卻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喃喃說道︰「你怎麼就長得這麼慢?我生汝未生,汝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兩相好。」
他以為他的聲音低,她沒听見,其實她听得一清二楚,心兒怦怦亂跳,雙頰漲得通紅,她知道那首歌謠——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他他他……她的巽哥哥是這個意思嗎?
纂兒臉上的紅暈還未褪盡,又騰起了第二層。
她真沒出息!
因為那幾句話,她徹夜失眠了。
因為睡不好,隔天纂兒早早就起身了,索性列了張單子,把一元叫來,吩咐他要仔細替聞巽打理行裝,要細心照顧聞巽的飲食。
一元點頭如搗蒜,心里不禁想著,姑娘,身為爺的小廝,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這一元的名字可就要換人做了,再說,爺只要出門你哪回不這麼叮嚀的,他都快倒背如流了。
一元離開後,流火也來向她道別,這些,昨夜聞巽都跟她說過了。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有的人只能陪你一段路,過了這一段就要各奔前程,她和那三個叔好像就是這種情況,涉水是最早離去的,接著是流火,她身邊只剩下未央。
天下真的沒有不散的筵席。
她強顏歡笑道︰「師父,改天徒兒去找你玩,你可不能不認我。」
「你師父我是這種人嗎?你要是不去找我玩,我才會不高興,師徒一場,連找都不找太不象話了。」
「那就說定了。」她眼底的笑意轉濃。「喜嬸,你出來吧。」
從珠簾子後面轉出了喜嬸,她的眼眶有些紅,眼皮有些腫,局促的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流火,趕緊把目光撇開,對著纂兒笑得有些勉強。「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