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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俠龍戲鳳 第35頁

作者︰沈亞

就在這時候,兩邊林道撲出無數黑影,是夜梟發動了攻擊,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但這一次聶冬勢在必得,他不可能再讓任何人救走胡真。

事實上,胡真也沒打算走。

誠如傅以錚所說,如果不是胡真願意,聶冬沒本事帶走她。

蘭歡沒空翻白眼給五鬼看,他甚至不理會當頭襲來的夜梟,只是猛一策馬,趁著馬匹吃痛奮力往前一蹬的瞬間,他閃過了夜梟襲來的銀鏈,忽地身影一晃,便竄進了馬車。

呼延真往後退了好幾步,提防他突然暴起發難,哪知蘭歡一上馬車,後頭跟著的五鬼立刻掉轉馬頭飛馳離去。

這下連現身護衛的夜梟都猝不及防。

這……該不該往前追?他們茫然了。

「咦?」呼延真整個人貼在馬車的車廂上,驚愕地看著他。

蘭歡好整以暇地拍拍長袍上不存在的灰塵,有點遺憾地看著被暴力拔下來、已經散得不成樣的椅子,然後席地坐下來。

「你……」呼延真傻了。

「你要回京不是?」蘭歡含笑看著她,朝她伸出手。「我陪你啊。」

近八年了,終于看清他的容貌。蘭歡還是蘭歡,難怪要戴上面具,不然只要一眼,她就會認出來了。

可再細看,果然還是有些不同的。

五官英挺俊逸,目光深邃,長開了臉面,氣質也成熟了,不再是當年的漂亮少年,而是個寬肩窄臀、健碩偉岸的男人。

呼延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聲,突然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原本寬大的車廂當下顯得狹小而擁擠;她緊緊地貼著車廂,感受到馬車急遽的震動,簡直希望自己是壁虎,還能再攀上去'躲得再遠些!

「過來。」他低沉的嗓音如醇酒,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卻教人心跳加速,更緊張了。

她咬唇搖頭,兩只眼楮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不會吃了你。」

她的臉若再繼續這樣紅下去,恐怕會直接滴出血來。

看著她那緊張得有如繃緊弓弦一般的僵硬身子,他不由得嘆息。近八年的時光長河果然不是那麼容易跨過的,這一路上的種種籌謀還是沒能打破她的心防,沒能讓他心愛的胖大福回來。

「呼延真。」他輕輕喚道。

她的心顫了顫,那呼喚穿越了時空,橫過那長長的歲月,彷佛依舊是當年的少年,一下子就教她委屈得紅了眼眶。

他總是擋在她身前。打架也好,挨罵也好,跌跤也好,總是擋在她前頭,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用他的身體為她遮擋攻擊。

曾幾何時,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呼延真,天塌下來都有蘭歡頂著,什麼都不用擔心,然而她的世界卻很快就崩塌了,因為再也沒有蘭歡。

這麼多年來無論受了怎樣的委屈都不哭,無論吃了多少的苦也不流淚,因為那個會為她心疼、憐愛她的人已經消失,再也沒有什麼苦比那更苦。

「呼延真,過來。」

她終于深吸一口氣,顫巍巍地撫住自己脆弱的心,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跟前。

他眉目柔和地凝視著她,拍拍自己身前。「坐下。」

待她坐定,他的大掌輕輕地摩挲著她烏黑的發絲,從懷里拿出那珍藏已久的玉梳,溫柔地替她梳頭。

以前蘭歡也替她梳頭,不然每次打架鬧事完那亂七八糟的頭發該找誰收拾?呼延真自己從來是不耐煩的。有一次疏忽了,讓她自己梳頭,她居然滿不在乎地扯下大把大把的頭發,教蘭歡瞠目結舌。

射掉她頭上的儒巾,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的手比以前大好多,但動作卻好輕、好熟稔,好似那近八年的分別不曾存在過,好似他依然經常替她梳頭——好似多年來他始終藏著那把暖玉梳子不肯還她,為的也是這一刻。

怎想得到那麼多年過去了,他依然隨身帶著這把梳子,心愛地貼在懷里,用他的體溫暖暖地熨燙著,不曾須臾分離。

半月形的白玉梳子在蘭歡手里顯得多麼細小,輕柔地滑過那烏黑的發瀑,唯有指尖輕輕一顫,泄露了他心底的痛楚。

抱著膝蓋,呼延真的眼淚啪地落下。

背對著他,心里纏繞著萬種滋味,開心、歡喜、惱怒、尷尬……都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同時有這麼多種情緒。

最終就只能化成晶瑩的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對不起……」

他輕輕地說著,重新握住呼延真的發,感覺好夢幻,恍若前生。

這些年來他想過無數次再見到她時該做什麼。偷偷地從遠方看著她時,他總想著要好好地抱抱她、好好地替她梳頭,即使他們都已經不再是孩子了。

曾有過的猶疑、擔心原來都是多余的,原來他想要的就只這麼簡單。他想永遠替她梳頭。

多麼希望他們不曾分別,多麼希望她不曾吃過那些苦,只要一直一直當他的胖大福就好,但他無法改變過去的那一切。

「這麼多年來,我心里總讓個胖大福烙著、佔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做什麼,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傻小子,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瞧見這月光,可听聞這雨聲。想著她在哪里,有沒有人陪在她身邊,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像我那樣寵著她。」

他低啞地訴說著,閑話家常般的口吻。「那些年我總以為你死了……他們告訴我,你死了……」他的手僵硬地停住,那痛楚依然清晰。

「可是我不肯相信,總告訴自己你還在,你一定還在的,要不然我所做的一切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如果你已經不在了,除了把那些人殺光為你復仇之外,我還有什麼可做的?在南都,我之所以沒有成為真正的鬼,唯一的理由就是你還在,我要為你留著……留著我自己。」

輕輕地將她的頭發束起,輕輕地從背後環抱住她,以自身所有的力量克制著將她揉進身體里的沖動。

將臉深深地埋進她芳香的秀發里,眼淚不可抑遏地涌出。「呼延真,我好想你……」

近八年的時光長河終于被跨越,所有的思念融成了這深深的擁抱,破碎的嗚咽逸出,呼延真再也無法按捺地轉身投入他的懷抱,像個孩子似地放聲大哭。

爆里的人居然也逃了大半,看來他還是太過心慈手軟,顯然他的可怕還比不上鬼,他們還不夠怕他,居然還敢逃。果然不只手段要雷霆,心肺也得夠狠厲才行;只不過稍稍放縱,他們就不曉得誰是主子了。

今夜永京百鬼夜行。他微微地勾起唇角,一抹譏誚的笑。

套著長長的雪色錦袍,他慢慢地穿過皇宮;今晚的風特別大,樹影搖曳,那些奇怪的霧靄倒是被吹散不少。

隨侍的小黃門早不知道逃去哪里了,白日里還肯安分,夜里卻跑個精光,無論他如何叫喊都找不著人,好像他也成了鬼,在鬼域里踽踽夜行。

慢慢拖曳著袍子,枯瘦的手扶著牆,慢慢、慢慢地挪移著,如此哀艷頹美,如此動人心魄的顏色。

從干坤宮到御牢,足足走了快一個時辰。他喘息著,臉上浮起不正常的紅暈,艷光更盛,英凜容顏透出幾分詭美,御牢守衛見了他,嚇得瞪大了眼珠子,吶吶地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俊帝……比鬼還要像鬼!渾身雪白,長長的頭發披在肩上,忽明忽暗的燭光搖曳下活像是剛從墳里爬出來的美艷女鬼!

「滾……」他嘶啞揮手,守衛們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飛也似地竄走!

咿啊一聲拉開鐵牢門,里頭昏昏暗暗,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惡氣。這牢里的人多半已經死絕了,還沒死的也都奄奄一息,偶爾听見某種詭異的申吟、囈語,像是在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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