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仲齊哥不知道就算了,他現在也不怎麼想讓他知道虞曉寒的可愛了。
咦,等等!楊叔魏眯眼,湊近細瞧——
「干什麼啊你!」楊仲齊微向後仰,一掌推開那張探頭探腦的賊臉。
「草莓耶——」仲齊哥也有一個給他種草莓的小可愛!像是看到什麼世界奇觀,捧頰驚嘆連連。
「……」楊仲齊有些懊惱地伸手遮擋目光,這次位置太高,領子遮不住。「別說這玩意你身上沒有。」
有啊。不過沒仲齊哥那顆種得好,他這個是新手上路,技巧還有待加強,87分不能再更高了。
「哪時要帶回家給大家看看?」雖然曉寒很可憐,但他還是想看二堂嫂。
「你是沒其他事可做了嗎?」楊仲齊抓來一份公文,逃避作答。
「好啊,你不跟我說,我叫老哥來問。」就不信楊叔趙出馬,他還頂得住。
「等一下!」楊仲齊妥協,松口道︰「你不認識,時候到了我會帶回來,你別到處亂說話。」
他比了個OK的手勢,想要的資訊也套到手了,心滿意足地吹口哨離去。
知道自己只是某人療傷取暖的工具人,有什麼感覺?
坦白說——他覺得還好。
本來一開始就是一夜,誰會去期待什麼纏綿悱惻的浪漫情懷?真有一丁點想發展下去的心思,也不會天一亮,立馬謝謝招待,走時的姿態俐落瀟灑。
也正因為這樣,他可以毫無懸念地忘掉,對他沒有意義的人,何必費心去記。
愛情這回事,他並沒有多強烈的向往,大學談過戀愛,當兵時被兵變,也覺得還好,他並沒有喜歡對方到會傷到心的程度。
後來覺得,大家合則聚不合則散,不必定要用那三字魔咒綑綁,說了愛,無形中也多了責任與束縛,先情淡的那個叫負心薄情,人人撻伐,壓力太大了。
還有他哥,前陣子本來還滿心期待,看這部愛情預告片什麼時候會正式上檔,結果——還沒上映就下檔,換來的是傷心傷神傷自尊。
他不覺得愛情有那麼美好,至少沒有值得到讓他去受那苦果。
堂哥們說,他心性還不定,他也承認,身邊來來去去過的女人不在少數,但是挖空腦海也抓不出一個特別值得銘刻于心的名字。
他下樓來,繞往茶水間裝水,一面思索他與虞曉寒目前的狀態。
總之是回不去一清二白單純好同事的定位了,不過沒有摻進更復雜的感情糾葛,他其實還滿慶幸的,至少相處起來簡單多了,沒有過多的壓力。
茶水間里有人,他本想裝個熱水就走,那人偏首朝他望來。
「嗨。」他先打招呼。
對方很快別開頭,過了幾秒,又轉回來,沉默地伸手向他要保溫杯,注入她沖好的茶,又遞還給他。
他嗅了嗅,濃濃的紅茶香,沒有任何女乃味,應該不是在整他。
他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盯著她微紅的耳廓。
——所以,她其實是害羞,只是害羞而已,對吧?
他笑出聲,虞曉寒面無表情瞪他。
比起昨天以前的臭臉,現在這個,完全稱得上是和顏悅色了。
楊叔魏適應力強,很快地調整標準,接受了她的面癱——這樣,應該是沒在生氣了吧?
虞曉寒越過他,舉步欲走,他反手一握,捉住了細腕。「中午一起吃飯?」
她仰眸,他舉高左手的保溫杯,補上幾句︰「你請我喝茶,我請你吃飯。」
她抽回手,離開以前,他听見很輕、很細,低不可聞的一聲︰「——好。」
他原來的意思,是要請她到附近餐廳用餐,但是接近午休時刻,她撥了內線過來,告訴他︰「去天台。」
天台?
他一頭霧水,搭電梯上去。
基本上,頂樓是不開放一般人進出的,只有少數高階主管,還有他這種——嗯,皇親國戚的特權,哪里會去不了?
推開天台鐵門,見她坐在女兒牆下,地上已經鋪好餐巾,以及保鮮盒。
「哪來的?」他湊近研究了下。壽司和三明治賣相看起來還不錯,但用來盛裝它們的保鮮盒是家用式,不太可能是外面買來的。
她埋頭布餐,低嚅了句︰「我習慣自己帶午餐。」
所以她從他家走了以後,不但能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精神奕奕來上班,還有余裕秀秀廚藝自帶便當,簡直神乎其技。
楊叔魏自嘆不如,看著擺出來的食物樣式及分量,直覺冒出一句︰「看不出來你食量這麼大。」
「……」縴手一頓,完全不想搭他的腔。
話一出口,他便自覺講了蠢話。
白痴啊!這哪是一人份的食量。
看起來就是原本便預計要跟誰共進午餐,才會事先備了兩人份。他決定自作多情,當那個人是他了。
拿起一個三明治,愉快嗑掉,再繼續朝壽司進攻,吃得一臉滿足。
她手藝真好,醋飯泡得恰到好處,放了一早上米粒依然Q彈,他一口接一口,吃到停不下來。
「你有特別喜歡吃什麼嗎?」一般的家常菜色,她還做得來。
還吃到可以點餐?!楊叔魏本能回道︰「不好啦,說好要請你吃飯的。雖然我沒有你的好手藝,但好吃的餐廳我知道不少間,以後換我買上來。」
以後?
他說得順口,沒細察自己應諾了什麼。虞曉寒唇角幾不可察地微揚,低應︰「好。」
吃飽喝足了,楊叔魏擱筷,接過她由保溫瓶倒出的鮮榨澄汁,贊嘆。「你太強了,到底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工作能力一流,廚藝又贊,入得廚房、出得廳堂……
喔,對了,進了臥房也是甜美又可口,完全女人中的典範啊!
「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孤兒。」她突然冒出一句。
「咦?」
「所以不能不會。」育幼院里人手不足,年紀大的要照顧小的,大事小事看到就要幫忙做,所以不能不學,不能不會。
她口氣淡淡的,說來平鋪直,從來都不諱言自己是被遺棄的孩子,但是接觸到他柔軟下來的眼神,仍覺一陣暖。
他的心,很軟。
這點,她很早就知道了。
他對誰都好,常被說博愛濫情,但其實,他真的就只是心腸很軟而已,對弱者無法不呵護。
「不過還好,後來有楊總,他真的幫了育幼院很大的忙。」
「二堂哥?」
「嗯。育幼院經費不夠,有一年,楊爺爺跟他一起來,送了保暖的冬衣和玩具,以前偶爾也會有一些公眾人物做這些事,但就是一次、兩次而已。楊總不是,他從那年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出錢修補破損的房舍、資助院童求學的經費、讓大家吃飽、穿暖一點……很多、很多人,都是他恩澤下的受惠者。」當然,也包括她。
原來仲齊哥有這麼佛心?他都不知道。
「所以,你想報答他,才會來豐禾?」
「對。我十六歲就半工半讀,進來豐禾工作。」她不怕談,只想讓他了解,更多一點的她。
餅去很苦,但那些吃過的苦,都可以累積成為能量,讓她變得更強,只有更強,才有能力回報他人施予的恩。
于她、甚或整個育幼院而言,楊仲齊是上帝賜給他們的神蹟,這些年來,始終被她擺在最仰慕敬重的那個位置,只要能還報他于萬一,她絕無二話。
楊叔魏听得有些不忍,移坐過去,張手攬了攬她的肩。
這樣听下來,他都忍不住要想,她究竟愛仲齊哥愛多慘呀?
由恩生情已經夠悲情了,還得苦苦隱藏壓抑,扮演好他的稱職好幫手,夜來獨自舌忝傷,想到她昨晚委屈低喃的那句——「我等你好久」,絲絲縷縷、無盡繾綣,都要替她掬一把辛酸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