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淑麗自上次聯誼後,跟一個男生走得頗近,對方是個很老實的人,踫到淑麗這種外放大剌剌的個性,深受吸引一時不時就把她從家里帶走。
家人那邊,郝詠嫻也不打算再隱瞞她和裴易行的狀況,因此外宿兩周後,她就自行打包回去,並跟家人做了說明,只除了自己大意在夜店差點遭人欺負的事沒說。
「當然辭了,立刻把工作辭了!我們又不是養不起你,何必受這種委屈?」郝詠銘現在的樣子跟當初莊淑麗差不多。
「哥,你現在講話這麼大聲,還記得當初你對小行那個計劃也是投下贊成票的。」郝詠嫻好笑地提醒。
「那不算啊,我是贊成他欺敵,不是贊成他欺負你耶!他再怎樣演,是有必要演到房間里去嗎?」
「唉,不用講成這樣啦,人家隔天就開記者會說明了,那天在里頭談系統下一步計劃,沒做任何事,廖小姐也承認跟小行除了是伙伴之外,沒有任何關系。雖然他沒顧慮到詠嫻的感受,演得太過了,但終究還是把事情解決了嘛。」婚姻生活過了幾十個年頭的郝父對這次的事情倒看得很淡。
郝母也附和,「其實若彼此的感情夠堅固穩定,那就很容易信任對方,不會因為這樣而感覺到受傷。」
「對嘛!那老婆,我下次如果跟別的女人去飯店,你千萬要信得過我的解釋喔。」郝父馬上跟著接話。
郝母只是溫柔地笑笑,轉身到房里把枕頭棉被拿出來擱在客廳沙發上,然後就徑自去準備中飯。
郝父看著枕頭棉被,苦了一張臉。「早知道,不開這個玩笑了。」客廳沙發不好睡啊!
郝詠嫻偷笑在心底。
女人都一樣,嘴上講得再豁達,除非不愛了,不然不會不在意。
「媽,我等下要出去,午餐不用準備我的分了。」
「你要去哪?」郝母關心追問。女兒還在情傷之中,她不敢大意。
「跟朋友出去走走而已,晚上就回來。」模糊交代完,也不讓郝詠銘陪,郝詠嫻便出門了。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要找誰陪,只是想一個人安靜地到處散散心。
她一邊漫無目的地走,一邊沉浸在腦海里無數個片段式的回憶。
听淑麗說,那天她自己打包行李回家後,小行在完全沒被告知的情況下,發了瘋到處找人,以為她會發生什麼危險。
後來,淑麗告訴他她只是回家了,小行便馬上沖來家里。
那天她關在房里沒有出來,但有听到客廳里哥哥對他的咆哮聲,還有爸媽在旁勸架的聲音。
有幾次听到東西踫撞聲,還有像是在打架的聲音,她都忍不住想沖出去看看……坦白說,她還是沒辦法完全放下他。
但糟就糟在,放不下,卻也提不起了。
她回不到過去,回不到以前那樣可以全心信任地愛著他,全心相信未來的路上,一輩子都會有他的陪伴。
她連那個不喜歡生氣、不喜歡與人爭、不喜歡身旁的人不開心的自己都找不著了,怎麼回去?
心里很沉重,腳步也跟著重了起來。
忽然停下,她這才發現走著走著她居然走到公司附近,原本打算轉個方向離開的,但有人叫住她。
「詠嫻。」
認出是廖語敏的聲音,背對著她的郝詠嫻只想加快腳步,一點都不想跟這個人再有牽扯。
她快步走入一旁的巷子里,廖語敏在後頭也跟著追上。
「你沒听到我叫你嗎?到現在不來公司是怎樣?要離開也要有辭呈吧?」
郝詠嫻听她這麼一說,定下腳步,回過頭道︰「我有請假,但也決定辭職。辭呈明天Email寄給人事部。」說完,繼續走她的路。
廖語敏再度要追上,但高跟鞋的鞋跟驀地被踩斷,她跌了一跤。「哎喲,痛……」
巷子里路面凹凹凸凸,摔跤的廖語敏膝蓋擦傷,腳踩扭到,疼得她想流淚。
郝詠嫻無法置之不理,對自己翻了個白眼,轉身朝她走去,來到她身旁蹲。「這次應該不是假裝扭傷了吧?」
廖語敏愕然地抬起頭,瞪大眼看著她。「詠嫻,你什麼時候學會用這種語氣說話的?你以前不會的。」那嘲諷的口吻根本不像是會從她嘴里吐出來的。
郝詠嫻心里也是愕然,但臉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站起來看看能不能走,有沒有需要到醫院。」轉移話題,她扶她起來。
廖語敏試了一兩步,發現還好,只是擦傷的傷口微微泛疼而已。
「我才不是假裝,干麼要對你假裝,你又不是裴易行。」她拍開郝詠嫻扶著的手,一副很不屑的樣子。
郝詠嫻不是不想跟她吵、不是不生氣,只是目前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說這些事了。
既然她沒事,她就離開吧。
但廖語敏拉住她,「等等。」
「還有事?」
「你……真的不原諒裴易行嗎?你明知道他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那天在飯店門口,我是故意那麼說的,但事實上什麼事都沒發生,只是我一個人哭了一整夜而已。」
從那天起,她只要進公司都有人輪流給她臉色看,連送茶、送報紙的總機小妹都會故意打翻茶水,搞得她每天進公司就要馬上進入備戰狀態,好累!
郝詠嫻掙開她的手。「既然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何來原不原諒?再說,原諒了,這條路就能繼續走下去嗎?」淡淡說完,她不再理會她想繼續幫著裴易行說些什麼,自顧自地離去。
捫心自問,恨嗎?沒有。氣嗎?一點點而已。那愛嗎?
……無解。
她只知道,這些天她有時會懷念起以前跟他在一起相處的種種、單純被他愛著的那個自己。
廖語敏的事,只是讓她弄清楚了,如果愛一個人,沒有足夠的能力就會成為障礙.,有能力的,才能捍衛自己的真愛。
天色漸暗,她也走累了,附近看了看,有幾家咖啡店,于是她不假思索地朝最近的一家咖啡店走去。
點了杯晚上不會太難睡的熱拿鐵,隨便取了本店里的雜志,她一邊淺淺啜著熱咖啡上那層厚厚的女乃泡,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雜志。
雜志從封面開始,都是用大標題聳動地報導某某藝人又有什麼花邊新聞。
想想,還好小行和廖小姐都不是演藝圈的人,不然今天她恐怕連自己出來走走散心的機會都沒有。
已經過了晚飯時間,手機震動了一下,郝詠嫻拿起來看了看,果然是哥哥傳來關心的短訊。
她簡短回復了「等下就回去,沒事,請安心」後,便繼續沉浸在咖啡香里。
這一陣子漫無目的,常常這樣消磨掉一整天的時間,都快覺得自己是廢人了。她廢多久,就多久沒與他聯絡。
不知道會不會再過一陣子,他們就會像陌生人一樣,遇到了頂多點個頭,所有發生的事只會成為淡淡的回憶,從此生命不再有交集,各過各的新生活,連遺憾都可以成為呼嘯而過的風聲,不會在生命里留下太深太重的痕跡。
人哪,眼不見為淨時,什麼都可以想得雲淡風輕。
但老天爺總是會適時給些提示,緣分未盡,怎麼也月兌離不了。
就在郝詠嫻茫然翻著雜志,咖啡都冷掉的同時,對面的椅子突然被拉開,有人坐了下來。
郝詠嫻抬起頭一看,下意識是要離開,但心卻要她留下來。
眼前這個人是誰?怎麼這麼蓬頭垢面?胡子不知道幾天沒刮了,眼袋好深,黑眼圈好重,好像好幾天沒好好睡過了。
再仔細瞧,他的鼻梁、雙頰似乎都受了傷。
往下看看他的穿著……天哪!他什麼時候改當游民的?怎麼連襯衫都像酸菜披在身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