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易行火大地走到她面前,伸出食指點著她的額頭。
「你腦殘啊!你替他們解釋這麼多干麼?就算你錢夠那也是你的,憑什麼讓他們搶?還是你嫌錢太多?嫌錢太多的話拿來我幫你花啊,大爺我揍這麼多人,體力透支嚴重,你的錢就給我祭祭五髒廟好了。」
原本只是想嚇唬她,讓她知道人好卻笨的下場就是被人吃得死死的,應該要為自己捍衛一下,結果,想不到……
「啊,如果只有你一人的話,我的錢夠耶!你想吃什麼?」
喔——牆咧?牆咧?他好想一頭撞上去喔!
裴易行便是從這件事開始認識沒腦的郝詠嫻,進而認識第一次見面就誤以為是詠嫻姊姊,其實卻是她大哥的郝詠銘,然後又認識了彷佛生來從沒見過什麼叫人生黑暗面的郝家人。
郝家人,好家人,真是名副其實!
第2章(1)
小學四年級那件「不期而遇」事件之後,校方冒出兩極聲浪。
一派打賭郝詠嫻這個乖乖女鐵定會被裴易行帶壞,另一派讓裴易行覺得有夠天真的老師們則說,郝詠嫻那個無腦女可以感化他、教育他、讓他悔過改變,奔向主的懷抱。
炳哈哈!不知道他壞到連神佛都搖頭的嗎?還感化他咧!
不過,反正不管哪一派都要失望了,因為兩年過去,兩人還是分到同一班,郝詠嫻還是那個每學期都拿模範生獎的乖乖女,而他,架也干得一次比一次大,小餅大過照樣不斷累積,乖乖女的筆記沒發揮多大效用,因為他全拿去包便當了,根本不想浪費自己的腦細胞。
但至少乖乖女沒被他帶壞啊,這也算是好消息一樁,是吧?
不過,打從那件事之後,不知道為何老師總愛透過郝詠嫻當窗口,要她幫忙帶話給裴易行。可能是因為她天生熱心助人,不像其他學生們聞「裴易行」色變,卻又能「近墨者不黑」,所以……
「詠嫻啊,麻煩你跟裴易行講一下,明天的課一定要到,要小考,不準蹺掉。」
「詠嫻啊,有時間也幫訓導主任勸勸裴易行,叫他不要小小年紀就抽煙,以後長不高啦!」
「詠嫻啊,跟裴易行說,不要凡是我的課就打瞌睡嘛,總給老師留些面子啊!」
「詠嫻啊……」
對于這些「交代」,郝詠嫻都——應允,也非常盡責地把話帶到。
「你傳話筒啊你!人家叫你來跟我說什麼你就來,還笨笨地跑遍學校找我就為了把話帶到。那些話,我這耳進,那耳就出去了,根本不會記住,你何必浪費力氣?
悠悠哉哉躺在操場司令台上的裴易行,對著臉上方如太陽般熱情的笑臉,非常不客氣地吐槽回去。
「呵呵,不會啊,我覺得我愈來愈厲害了,找你的時間愈來愈短了耶!以前我可是常常跑遍整個學校,連垃圾場都找過還找不到你,現在幾乎只要花一個下課時間就找到你了。」
「哼!」裴易行只是撇撇嘴冷哼。
要不是大爺他心軟,知道她這個傳話筒有過人的毅力,不找到他誓不罷休,而那些早已懶得花時間力氣在他身上的老師們又很不要臉地看準她不懂拒絕,一定會把話帶到,他才不會故意在校園里特定的幾個地方等她帶話來呢!
不過,等等,她剛說什麼?垃圾場?她當他是垃圾啊她!
「對了,現在是中午了,你要不要一起吃飯?」郝詠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兩個便當盒。
本來躺在地上閉眼休憩的裴易行馬上彈跳起來,凶狠地面對她。「就跟你說不要再幫我準備便當了,你听不懂嗎?」他這輩子最討厭別人自以為是地同情他。
但郝詠嫻還是笑笑地,繼續打開那兩個便當盒,香噴噴的飯菜味飄了出來,裴易行的肚子馬上很誠實地叫了兩聲。
郝詠嫻听到了,朝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你別多想,是我媽昨晚煮太多,我怕浪費掉飯菜只好帶了兩個來,但我又吃不下,一時找不到人幫忙消化掉,只好來請你幫忙嘍!」她很自然地說。
哼,屁!
他若信她的話,他就是豬!
「咕嚕!」
當肚子第二次叫時,臉還是很臭的裴易行,耍狠地搶過她遞來的便當。「是你要我幫忙的,不是我要你給我吃的,記得!」
喔,這實在是好好吃,錢都被死老頭拿去買酒了,他已經有兩天沒吃過正餐了。
「嗯嗯,當然,真是謝謝你了。為了答謝你幫我消化多出來的飯菜,我買了果汁請你,等下吃完再慢慢喝。」郝詠嫻笑著將果汁遞到他身旁。
裴易行抽空瞪了她一眼,要她少給他擺譜,可是郝詠嫻向來對于這種多余的暗示都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的。
自從跟他有了交集後,她才多少知道他的家庭背景。
媽媽生下他後就失去蹤影,唯一的親人爸爸則是成天買醉,據說醉了就會打兒子出氣。
小的時候他沒能力,但被打久了也學會反抗,甚至最後與父親拳腳相向。
還未升上國中的他無法工作,家里主要經濟來源就是靠社福救濟,但那些錢幾乎都被他爸搶去買酒了。
所以他平時花的錢怎麼來?注冊費是怎麼繳交的?坦白說,如果深究的話那絕對是令人無法苟同的管道。
只是,她深信人都是良善的,之所以有黑白之分,都是環境或教育的影響。她從沒想過改變他或影響他,只是像對其他人一樣,她可以做到的就是關心他。
就算他連她跟著家人叫他「小行」都會被他罵得體無完膚,她還是知道他的心地其實是善良的。
然而,即使她知道他的言行舉止之所以和內心世界反差這麼大,是因為他的家庭關系,當親眼看到時仍不免在心里留下了一道痕。
一道,不管如何,都要用心守護他的痕。
***
「詠嫻啊!」
當老師這麼叫她的時候,郝詠嫻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從書包拿出一本小小的備
忘錄,繼公民課老師交代她要帶給裴易行的話之後,她用鉛筆在備忘錄上寫了個「5」。
這是今天「老師要給小行的話」第五句,中午都還沒到呢!
「老師,有什麼話要我告訴小行的?」
「嗯,既然你叫他‘小行’,那這件事應該由你去說最適合了。」
呃,這好像不是什麼適不適合的問題,而是只有她願意每天去找他說話吧!還好她是班長,不然老師還要找借口要她帶話,也滿為難人的。
是說,她都有點覺得她這個班長之所以可以每學期連任,應該多多少少跟當「裴易行的聯絡窗口」有點關系吧?
「老師,到底是什麼事呢?」就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會使命必達。「裴易行這學期的學費還欠著呢!學校聯絡了他爸爸,但不是不接電話,就是一接起來就……說些難听的話。詠嫻啊,老師知道他家庭的情況,所以學校才寬容了這麼久,但該繳的還是得繳,你再幫老師跟他說說吧。」
「……喔。」但這跟小行說有什麼用?難不成叫還是小學生的他去搶嗎?
唉,不過已經說了是使命必達,還是把話帶到再說吧。
然而,後面的時間里,郝詠嫻翻遍了校園就是沒看到裴易行的蹤影。看來,他今天根本沒來學校.
于是,她等到放學才繞到自家隔壁兩條馬路後的巷子里,到裴易行的家去找人。
裴家的狀況,她不是沒見過。
他與他爸住在一間小小的鐵皮屋里,屋外堆滿雜物,小小的對外兩扇窗戶破的破、爛的爛,根本無法發揮遮風避雨的功能,屋里頭永遠是陰陰暗暗的,不時飄來濃重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