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副駕駛座上的人就伸手把空調關了。
姜凌波看到了他的手,是屬于男人的手中最好看的那種,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但她心里卻忽地發慌,和昨晚被親時的感覺很像,那種不對勁的感覺越發強烈,又想不明白。
到了醫院門口,她道了謝下車,經過車邊時,她不自禁地朝微降的車窗里瞟了眼。
里面的男人仰面靠在椅座里,一頂黑色帽子罩在臉上,只露出光潔白皙的下巴。
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她忍不住想。
幣號看病時,姜凌波耳朵里嗡嗡作響,眼神先是渙散,後來發直,回答都慢了半拍。
老醫生看得直皺眉,「小泵娘,你這樣不行啊,就沒有什麼親戚朋友情人能來陪著你嗎?」
姜凌波還很認真地掰著指頭想了想。親人的話,爸媽在員工旅游,其他的那些指望不上。朋友那邊,周意滿要帶李昂去水族館,打擾親子活動什麼的,會得報應病得更重吧?
至于情人……啊呸,她再也不要情人了!
于是她很堅決地沖著老醫生搖頭,還頑強地攥起小拳頭,「我可以,靠自己!」
靠自己的姜凌波打著點滴就開始抹眼淚,憤怒而心酸。
三年前,她生日那天,孫嘉樹在收到她氣勢磅礡的告白後,連個招呼都沒打,悄無聲息地出了國。
他在她身邊隨傳隨到的那些年,她一點都沒發覺出他的重要,可他剛走沒幾天,姜凌波就深刻體會到,離了他,她連日子都過不好了。就像來醫院,以前都是孫嘉樹陪同的,只要她病了,不管小靶冒還是嚴重的肺炎,他都會鞍前馬後地守在身邊,讓她安心得不得了,所以,她根本不需要爸媽和朋友的照顧,她只要有孫嘉樹就好。
結果,她以為肯定是「她的」的孫嘉樹跑掉了,混蛋。
姜凌波難過地看向隔壁病床,一個年輕的媽媽在給吊點滴的女兒削隻果。
她盯著那卷著不斷垂下的隻果皮,眼皮慢慢變沉,就連掐了自己兩下也沒法阻止自己發困,只好拜托那位媽媽幫她看著點滴瓶,就迷糊地睡了過去。
夢里她覺得很冷,冰涼的點滴順著靜脈流,讓她的血液溫度都變低了。她哼唧著往被子里鑽,可還是不自覺的打顫。但很快的,她又溫暖起來,一股滾燙卻很舒服的熱流,從她的手腕慢慢擴散進四肢百骸,然後流進心里,讓她很安心。
她半沉浸在睡夢里,微微睜開眼,床邊的人背光而坐,臉在刺眼的光下輪廓模糊。
她張嘴,剛想出聲,嘴里就被塞進一塊荔枝肉。
「睡吧。」他的聲音像隔著一層膜,模模糊糊的,飄到姜凌波的耳邊。
甜甜的果汁在嘴里溢開,讓她感到心滿意足,又閉眼睡了過去。
第1章(2)
這一覺姜凌波睡得很香,睡醒後神清氣爽。
她伸著懶腰睜開眼,擋在她眼前的,是蘇崇禮那張齜牙笑的臉。
姜凌波發懵,「剛才是你在這里嗎?」隨即她清醒過來,皺眉道︰「不對,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今天不是該錄電影主題曲嗎?」
蘇崇禮見她睡醒,殷勤的從桌子上捧了一把桂圓,「你喜歡吃這個吧?我給你買了好多哦!」他又拿出手機得意地搖了搖,「有人拿你手機打電話給我,說你打著點滴睡著了,我是你通話記錄里最新的!」
姜凌波被他吵得又開始頭痛,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問︰「電影呢?」
蘇崇禮嘟起嘴,聲音有點沒精神,「說是主題曲換成MetalMasker的主唱來唱,就是在國外紅到爆的那個樂隊。」
姜凌波失了一下神。
病房外,路人的手機鈴聲響起,鼓聲和貝斯、吉他聲混合著她熟悉的嗓音猛地爆發出來,震得她心口發顫。
棒壁病床上被遺落的雜志也被風刮開,大幅彩頁里站著四個戴面具的男人,旁邊用金銅色的油彩標明著他們的身分——MetalMasker,金屬面具人。
這是個只要提到名字,就會引爆尖叫狂潮的樂隊,在國內外各大媒體里被譽為「神」的存在。
而MetalMasker正如其名,樂隊里四名成員在現場演奏時全都用金屬面具遮著臉,照片里鼓手用面具遮著嘴和下巴,灰白劉海,猛看像是在Cosplay動漫人物金木研,他也是個日本人,總悶著不說話。
吉他手遮著額頭到鼻梁,金發下露出一雙湛藍的眼楮,女圭女圭臉,很愛笑,是一位道地的英國人,據說還是貴族出身。
貝斯手則遮住左半張臉,眉眼細長,後腦扎著馬尾,西裝領結一絲不苟,是一位完美的義大利紳士,情債也有點多。
而那位主唱,他是不同的。他的面具遮住全臉,就像《航海王》里的狙擊王。他只要對著麥克風開口,就能令眾人瞬間安靜或引起狂野的尖叫。
雜志的後幾頁還有他們四位拿掉面具後的模樣和專訪,那四張風情迥異,但同樣好看到讓人想捧著他們照片睡覺的臉,啪啪打腫了所有嚷嚷著「他們戴面具是因為長得丑」的人的臉。
樂隊的主唱更是直接表示,「我們明明可以靠臉混圈子,但我們就靠本事玩band。」
這麼囂張的話經他說出來,倒成了滿街追捧的名句。
「那個主唱是個中國人呢……」蘇崇禮開始巴拉巴拉地介紹起來。
姜凌波張張嘴,卻說不出話。她黯然地想,我知道他是誰啊,而且比所有人知道得都要清楚。
蘇崇禮又說︰「這回主題曲的事,是那個主唱主動提出來的,說是他有首新歌嗯……叫什麼MyNarcissus,他覺得很適合這部電影,而且錦繡姊也說,有他助陣電影必紅,所以就把我打發走了,還要用他新歌的名字來為電影命名。」
MyNarcissus。我的水仙。他這是什麼意思?
姜凌波心里閃過一絲期待,但隨即她又覺得可笑。
你竟然還自以為他喜歡你嗎,姜凌波?就因為水仙有個別稱和你的名字有關?被他甩掉一回不夠,還要再把心拿出來給他踩?
姜凌波滿心悲愴,去浴室洗了把臉,壓低帽沿,遮住發青的眼圈,又對著鏡子無聲喊著Fighting猛拍臉頰,等情緒調整得差不多,重新振奮起來,姜凌波看看時間,決定先帶蘇崇禮回一趟公司。
蘇崇禮是開著車來的。寶藍色BMWi8停在地下車庫,酷炫耀眼的流線型車體,惹眼得讓姜凌波想按著他腦袋往牆上撞,「我不是說別再開這輛車了嗎?這車牌號碼哪個娛樂新聞記者手里沒有啊!」
前幾天七夕節,他就是開著這輛車帶她跑到婚紗店的。
好端端的兩只單身狗垂淚瞻仰聖潔婚紗的悲傷事兒,硬是被媒體給曲解成「蘇崇禮婚期將近」的大新聞。她連婚紗的衣角都沒模到,就莫名其妙被當成新娘了好嗎!
就算有句話是「老牛吃女敕草」,但這熊孩子比她小五歲啊!她要多好的胃口才能張得開嘴吃?
「是你說讓我開便宜的車呀,這輛車就是我最便宜的!而且我剛在醫院門口看到一輛黑色的藍寶堅尼愛馬仕,所有人都圍著那輛車在看,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哦。」蘇崇禮邊揚著臉笑出酒窩,邊猛打方向盤再急踩煞車,一路把姜凌波顛得眼前直冒金星。
進車庫時,他還抽空朝檢查車輛資訊的警衛員拋了個媚眼。
姜凌波在車停後仍驚魂未定,抓著車把手的手都是僵的。她發誓,剛剛在拐彎那會兒,整個車都騰空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