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表弟?
周連傅身後的卓海棠大叫一聲,顫抖的手指指向那個男人,「你……你是蒙少爺!」剛說完忙捂住嘴,生怕吵醒了誰。
那男子于是笑得更大聲了,「不用擔心了,隔壁屋的那個人早被我收拾了,這會這里除了咱們三個,沒有清醒的人。不過別誤會啊,我只是用藥把他迷暈了而已,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生意人,可不是什麼殺手。」
第5章(2)
危機解除,周連傅哪能想到那個傳聞中,一直在蘇州布廠的「表哥」蒙放會出現在這里,他們被他嚇得不輕,而同樣地,他們也把蒙放嚇得不輕。
本來蒙放接到朱老爺的死訊後也該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無奈布廠那邊有重要的事月兌不開身,這才晚了幾天出發,昨天才到京城。
蒙放一直覺得商鋪的動作不太對勁,可他人在蘇州不方便過問鋪子里的事,這趟回來主要也是為了模清自己的擔心是否只是杞人憂天,這才想到來夜找帳本查看,本也想明天一早就到朱府給朱老爺上香,外加順便見見他那個許久未見的表弟。
誰能想到,三個人竟然都以賊的身分在這遇上了。
蒙放本想拿了帳本就走人,沒想到東西剛得手,窗戶就被人推開,隨後一前一後進來兩個黑衣人,他不明情況只有躲到櫃子後面的死角處,見這兩人行跡實在可疑不像是一般的小偷,怕是什麼要對朱家不利的人,這才出手。
還以為他們真是走了狗屎運,搞半天那扇窗戶是蒙放進屋時打開的,到最後幸好只是虛驚一場。
他們將事情的經過說完,三人各自找地方落坐,全都在乎復自己那顆受驚過度的心髒。
歇了一會後,三人又想起正事,忙點上燈湊在一起,翻開蒙放搜出的帳本。
一看之下真教人大驚失色,這本帳和周連傅見過的那本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所見的那本看來朱家風調雨順、財源滾滾,而照這本上所記的話,那朱家則成了塊早已被白蟻蛀空的木頭了,只剩下個空殼而已。
是否朱老爺已經察覺到了這種反差,才在給朱品言的信里寫了一段那麼隱晦的話,好像家中正面臨著什麼巨大的困難。
「不可能!」蒙放也是吃驚不小,「以工廠的出貨量來看,咱們的銷量不可能只有這麼點,難怪送出去的貨總是和收回的銀子不成正比,搞得因為資金問題工廠每年的生產量都在減少,京城方面只說是拿去周轉了,這些銀子是被周轉到了哪去了?」
不能讓人發現帳本被人動過,可他們也不能就這樣將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回去,周連傅舌忝飽筆墨趕在蒙放下的迷藥失效前,將帳本快速抄寫了一份後,三人心照不宣原路返回,天光大亮,全當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棒天蒙放到朱家給朱老爺上香,卓海棠攙著周連傅出去迎接,馮慶豐也帶著朱景冉,一家人熱絡地吃了頓飯天南海北地聊著,而這一桌上恐怕只有朱景冉毫不知覺,其他人的注意力已全部暗暗地聚結在了馮慶豐身上。
據蒙放所說,工廠那邊的資金出現問題是從三年前開始的,然後越來越嚴重,搞到現在很多長期合作的絲戶都拒絕再給他們供貨,他就是為這事才遲了幾天上京的,而三年前,也就是京城的事宜大多都交到馮慶豐手里的時候。
蒙放借故多留在京城幾日,暗暗對這件事展開調查。
在桃花開得最盛的時候,蒙放提議大家一起去郊外踏青,于是一行人乘著馬車來到京郊的一片桃花林附近。
這一天太陽是暖的,風是柔的,風中夾雜著桃花的香氣,世界由綠色和粉色交織,仿佛從未有過的寬廣。
幾人一起在樹下吃了廚娘特意準備的午飯,午後趁著風向正好,卓海棠拉著朱景冉放起了風箏,不過說是放風箏,大多時候也是卓海棠自己在跑,朱景冉在一旁給她加油。
這天卓海棠穿了件暖黃的衣衫,在這天地間雀躍地蹦跳跑鬧,像是下刻展開翅膀就能飛上了天。
周連傅和蒙放在旁邊看著,並不參與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只不過蒙放看的是臉色泛紅,又叫又笑的朱景冉,而周連傅則是自從那只小蝴蝶飛舞起來後,眼神就再也無法自她身上挪開。
本來在這個時候蒙放說要出來玩,他還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但看到卓海棠那麼高興,他突然很慶幸當時自己沒有大煞風景地提出反對意見。
卓海棠的風箏飛得很高,但她總是不知滿足地不停放線,像是要把那風箏放沒了才甘心,周連傅看一會她,又看一會空中的風箏,不知為何,真怕那風箏就這麼給放沒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蒙放不冷不熱像是閑聊一般的話語……「你打算什麼時候娶她過門?」
周連傅手里的桃枝「喀嚓」一聲斷成了兩斷,他錯愕地看向蒙放,後者一手提著酒壺,也在看那隱進雲彩里的風箏。
「看我干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可不能耽誤了海棠妹子。」蒙放說。
誰想到他生得高大魁梧,竟會說出這種……女兒家的話。
周連傅臉上紅一陣紫一陣,憋了好半天競不知該如何回他。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自然,但也不能亂點鴛鴦譜,表哥莫再取笑我。」
蒙放挑眉,「你還跟我咬文嚼字起來了,你倒是說說海棠妹子除了嫁你還能嫁誰?」
周連傅心頭一震,腦中反射性地憶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就覺得全身的氣血開始倒流,忙穩了穩心神,像在跟自己賭氣,強硬地說︰「她願意嫁誰自然是她自己作主,如果她願意嫁你也未嘗不可,跟我有什麼關系。」他只是打個比方,卻不料被自己的話傷著了,心頭一陣刺痛。
可蒙放全沒當回事,大笑了兩聲只當他是在開玩笑,「嫁我?我倒是求之不得了。」
「什麼!」周連傅差點跳起來。
就听蒙放接著說︰「也不知咱們兩個是誰在亂點鴛鴦譜了,七歲那年家人要送你去南湖,你本來心中不願,總來找我哭訴說你不願意去,要我去幫你求情,我被你煩得要死于是天天躲著你,你還記得嗎?」
「嗯……」周連傅蒙混過關。
「然後你找不到我,就整天哭啊哭的,直到有一天,你從院子的花圃里尋到了另一個也在哭啊哭的小孩,那個小孩就是海棠。海棠的娘本來是府里的廚娘,後來跟馬夫私通兩人連封信都沒留下,雙雙離開了朱府,只留下了海棠這個拖油瓶,她一個小孩什麼事都干不了,留下也是惹人非議,于是總管下令把她送走,她躲去花圃里哭,就被你發現了。」
「那又如何?」周連傅心中不是滋味,不想再听下去又不得不听。
「其實也不如何,我長大後還是時常會想這件事,覺得命運真是奇妙,如果那天你沒有在花圃找到她,你不會改變主意去和姨丈說如果讓海棠跟著你一起,你就去南湖;如果那天海棠沒有誤入後院被你找到,她也許就被送去了別的什麼地方,從此你們兩人的命運也許都和現在天差地別。你不覺得這就是種緣分嗎?那時你帶她走了,並且一直將她帶在身邊,我還以為最後你一定也會娶了她。」
「相處時間的長短又不能代表一切。」在一起的時間長就一定要成親嗎?在一起的時間短就不可能在一起嗎?如果只認識了寥寥數月,就怎麼也比不上那個在一起十幾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