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笑。跟小知混了這麼久,多少也學上幾招。他只不過跟公司保全借件外套,再戴個口罩,就跟那些開運鈔車或收販賣機銅板的人一個樣了。
爬階梯到了總編辦公室的五樓他才除去偽裝,走進編輯大廳,果然所有眼楮都是半低著在瞄他。
牧洛亭站定微微一笑,大伙忍不住坐直正眼看他。牧大微笑的時候不多,大概自知殺傷力太強,避免放電過于頻繁。
「大家都看到昨天的‘優先特報’了?」
「看到了!」整齊回話。
「有什麼問題,你們現在可以問我,澄清了也許就少了揣測。最重要的是,請大家不要去打擾襄知。」
大伙面面相覷,有的表情是︰牧大果然猛!居然直接開放Q&A!有的則在想︰牧大是騎士精神啊!心心念念就是要保護襄知。
想起昨晚的粉紅震撼,牧大握住襄知的手直對鏡頭的愛情宣言,女同事不說,連男同事想起都不由得心跳。
冬湘宜第一個發問︰「總編您希望我們怎麼做,對公司比較好?」
眾人回過神來,全倒折服。特助就是特助,忠犬啊!這樣一問,堵掉了多少私人問題!基于對牧大的忠誠,大家心里雖覺可惜,卻也沒有抱怨。
牧洛亭又是微微一笑。「如果外面或熟人問起,就說實話沒關系。襄知在上個月情人節專刊交稿以後,就跟公司沒有關系了,所以沒有公私牽扯的顧慮。但無論如何,我跟襄知的事影響到所有同仁跟公司,我在這里跟大家鄭重道歉。」
牧洛亭微微彎腰,大伙忙不迭站起來。
「沒的事!總編等于牲自己為公司大促銷啊!」
「總編您是名人,既然這事遲早會被公開,您這是干脆從世界頂端主動出擊!」
「是啊,我們都很羨慕。」意思就是羨慕襄知。
「襄知畫工這麼好,情人節專刊大賣他也有功勞,我們都很佩服……」其實很想問是不是因為襄知的才情而愛上他,因為社內美工有好幾個啊……
但牧洛亭硬是有種高冷之氣,就算笑意盈盈,大伙還是不敢亂開玩笑,問私事就更免談。
「總編,我們知道您很忙,有事會再找您的。」冬湘宜如同總指揮及時劃下休止符。眾人扼腕,冬特助總要這麼盡忠職守嗎?
牧洛亭點頭進總編辦公室去。冬湘宜掃了大家一眼,噗喃一笑,「好了!有那麼嚴重嗎?牧大這樣已經是前所未有了,哪家老板這麼親民,又道歉又答問的?」
大伙不禁點頭。這種老板天下難尋啊!靶嘆著回去工作,心里仍一致在想︰能讓他們的男神這樣喜歡,襄知該是有多麼不得了!
第9章(1)
優年從上司那邊得到的贊美可以說是火上加油,氣得她只能內出血。既然直播大火,誰也不會明白她在惱什麼,除了當事者的牧洛亭和襄知。
她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郁悶,昨晚的畫面仍如穿腦魔音般縈繞不去,一次比一次更讓人不是滋味,連有人闖進門來都沒注意到。「姓優的!」
嚴厲的男聲劈頭而下,優年一跳,看到房凌光大步來到跟前。
她起身太快,差點翻倒椅子。自小是天之驕女,既漂亮又優秀,還沒有誰對她這麼疾言厲色過。
「你干嘛?」她聲音也高了。
房凌光雙拳就要落下,他多想擊碎這女人桌上的玻璃,戳破那張臉上虛偽的無辜。但在那一霎間,那張小臉清晰浮現,一雙澄澈的眼平靜無畏,好像在對他說︰不要對人這樣。
他狠狠把拳止住,沒有踫到桌面;優年瞪著他,臉色有些發白。
他深吸一口氣,不用吼的,而是一字一字擠出來︰「你威脅小不點?」
優年不必猜也知道他指的是誰,感到不可思議,居然連這個傲氣火爆男人也買那女孩的帳!她是如何玩弄NOW!的兩大黃金單身漢于股掌之間?
莫名的憤懣在胸口堵著,優年昂頭。「你以為你是誰?闖進人家辦公室大吵大鬧!這里是我的電視台!你信不信我讓你明天上新聞?!」
若不是腦中那個小小的身影,房凌光已經掐住眼前這條毒蛇的脖子且將她揪起。他生平沒對女人真正動過手,但這姓優的真他媽的讓他想破例!
「來啊!」他必須把雙手塞進褲袋里才能止住揮拳的,出口的聲音像在磨刀︰「你以為我像小不點那樣好威脅?我恨不得現在就上新聞,讓全世界知道你是什麼樣的敗類!」
優年抿緊嘴,面容扭曲。門口傳來怯怯的一聲,助理半探出頭小聲問︰「優姐,有沒有事?」
「出去!把門給我帶上!」優年尖聲叫道,門立刻被關上。
那種視下屬如無物的態度是如此熟悉,像有什麼東西將房凌光敲醒。他以前就是這種丑態嗎?被小不點抓到才終于意識過來。他仗著自己的地位、職務'脾氣,將內心的不滿遷怒到別人身上。小不點是第一個敢告訴他「停」的人。
他將雙手抽出,後退一步,與優年拉開距離,頭腦清晰了起來,體內的怒火轉成決心。
「優年,你听好了。你做過的事,每一件都會留下痕跡,你怎麼抵賴也沒有用,因為那些痕跡是留在你心上的。我本來是要來為小不點砸爛你的辦公室、把你拖出去當眾自首,我也絕對做得到。但我忽然明白小不點不會希望我這麼做……你好好想一想吧!」
他甩門離去,留下優年僵立原地,緊握的雙拳不住顫抖。
***
優年很想請假,但是不服輸的個性讓她自問︰請假干嘛?不病不痛的,又是新聞熱檔期,昨天直播還火起來,上頭要她「乘勝追擊」,她突然躲起來干嘛?
她恨恨地把桌上的企劃案推開,助理的聲音從通話器傳來︰「優主播,昨天那位……呃……襄知……呃,先生?他想見您。」
本來總叫她優姐的助理,現在聲音里都有些興奮的發顫,優年倏然起身。襄知來找她?
「叫她進來。」
不知道該準備什麼表情,優年看見襄知卻止不住吃驚,對方不是單獨一人,手上還牽著一個小男孩。
才大約六、七歲吧,唇紅齒白的,像襄知一樣漂亮。小男孩眼楮卻很嚴肅,直直盯著她瞧。
本來听到襄知這兩字,心頭冒上酸澀的汽泡,又恨又怒又嫉妒又有些不甘心,現在忽然多了一雙稚氣卻清明的眼楮,讓她什麼話都卡在喉中。「你這是……」
襄知卻只是微微一笑。小男孩放開手,直接向優年走來,她差點後退一步;男孩繞過她,來到牆上掛的一幅現代油畫下。
晦澀的底圖是黑色與棕色的層疊,半似地下隧道,又像渾沌的夢魘,右上方有一團火,被黑暗襯得鮮血般驚人,左下方是三個大小不一的汽泡,似乎在與火焰遠遠對峙。
小男孩頭抬得老高,看了足足二十秒。優年想質問的話幾次都出不了口。小男孩終于轉頭看了襄知一眼,襄知像是立刻明白,走過去把小男孩抱高。小男孩低頭,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幾枝粉筆,接下來就直接往畫畫上去。
「你干什麼?!」優年吃驚不小,搶上來要阻止,小男孩已經把那火焰畫了一圈。
優年伸出的手生生打住。小男孩的動作快得驚人,幾筆就畫出一個汽泡,立體而真實,居然跟右下角的汽泡一模一樣;那汽泡把火焰給包圍住了,密密實實,可怕的火焰立時變成夢境,似乎只要吹破汽泡,火焰便會消失不見。
僅僅是白色與藍色的粉筆,竟能有油畫的質感,小男孩畫得專注,優年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