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您不能口出惡言,這與您的身分不匹配。‘滾’這樣的詞,奴婢用用尚可,您用了就有失身分。您應該溫文爾雅的吩咐‘請出去’,再不濟‘出去’兩個字也比‘滾’要強些。」
無瑕雲淡風輕地勸諫完畢,不等江天舒回應,就小心翼翼關上里屋的門,然後走到外間躺上自己的床,快樂睡覺。
雖然屋子里還睡著一個紈褲,但是無瑕卻絲毫不擔心。既然答應做這個紈褲的侍女,她早就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若是連睡覺都睡不安穩,那還做什麼侍女,實施什麼改造計畫?
作為瑯琊女子牙行的大姐大,無瑕決定要做一個無敵侍女。
她不知道,在她悠哉上床睡覺的時候,里屋那位手一伸,從帳子頂上拿下一個罐子來,打開嗅了嗅,自言自語道︰「居然不是尿?這麼客氣?」順手將黏在罐子上的細繩給扯斷,然後擱置在一邊。
無瑕是被一聲尖叫驚醒的,當她睜開眼楮時,就看見門那里站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影,那人影正拚命的跺腳,似乎腳上沾了什麼討厭的東西。只看了一眼,她就閉上眼楮繼續睡覺。這時樓下傳來侍女春桃的聲音,「世子,發生什麼事情了?」
江天舒還沒有說話,無瑕就先抬高聲音說了,「沒什麼,不過是世子睡迷糊了,起夜的時候轉錯了方向而已。除本人之外任何侍女都不得上樓,你們只管睡覺吧!」
說完,樓下窸窣窸窣的聲音就停了。
江天舒見無人來救自己,咬牙問無瑕,「這到底是什麼玩意,你趕緊給本世子拿掉!」
無瑕睜開朦朧的睡眼,不樂意地道︰「膏藥,好貴的說,貼在你鞋子上真是浪費了。」
江天舒氣呼呼的嘟囔了兩句,甩掉鞋子,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無瑕沒想到江天舒輸得如此干脆,她眯起眼楮看了看那個離去的人影,然後轉過身子,閉上眼楮,繼續睡覺。
無瑕與紈褲世子第一天交手,各有輸贏,但是總體來說,無瑕處于上風地位。
第二天晚上,無瑕已經睡沉了,可她忽然听見樓下響起了她親愛的大狗旺財的叫聲。于是無瑕從床上一躍而起,直接奔向里間。
江天舒的房間分為里外兩間,無瑕住在外間,封鎖著下樓的樓梯,江天舒則住在里間,而里間有一個對外的窗戶。
此時窗戶敞開著,黑洞洞的,就像江天舒張開的大嘴巴,正嘲笑著無瑕的無能。窗戶邊上系著一根粗大的繩索,無聲無息的訴說著房間主人的去向。
江天舒跑了,無瑕卻不著急,慢條斯理的點亮了蠟燭,從窗戶探出頭去對著樓下輕笑。
樓下是無瑕養的黃狗旺財的地盤。昏黃的燭光下,就看見旺財死死咬著一個人的褲腿,邊發出嗚嗚的聲音。
無瑕笑咪咪的抖了抖繩索,吩咐道︰「世子,您還是沿著繩索爬上來吧,如果爬不上來,那就麻煩您今天晚上就跟我家旺財睡一窩了。不過我給旺財收拾的狗窩實在太小了,怕容不下您那八尺的身材。」
江天舒本來悶聲不響,一听到無瑕的聲音,忍不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狠狠地叫道︰「水無瑕,趕緊將你家的惡狗叫開!」
無瑕只是笑嘻嘻地說︰「世子啊,您的話不對,我家的旺財最乖了,您看您從樓上跳下來它都沒咬您,只是扯著您的褲腿而已。其實您想要擺月兌我家旺財的法子也很簡單,只要您將褲子月兌下來就成了,它肯定不會追著您不放的。」
月兌下自己的褲子,光著爬回樓上?江天舒一陣惡寒。他想要跳腳,但是被一只沉重的土狗扯著褲腿實在是有心無力,「將你的狗叫開!然後將樓下的門打開!本世子要上去!」
「世子啊,叫旺財松口簡單,但是開門卻不是簡單的事兒啊,晚上臨睡的時候我設置了重重機關,現在撤掉可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兒,您還是爬繩子吧,反正您手勁大得很,上來也不是難事。」
江天舒自然不肯氣喘吁吁的爬繩索,事實上他這等紈褲能沿著繩索爬下去已經是絕大的成功,想要他沿著繩索再爬上來,那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江天舒知道這一點,所以寧可被土狗咬著褲腿不放也堅決不肯爬繩子。
嘲笑夠了江天舒的無瑕終于下樓開門,江天舒終于上了樓,整個人蔫蔫的。
不過好戲在第二天,江天舒破例起了一個大早,帶著無瑕去向老太妃請安。
很顯然江天舒這番孝順的行為讓老太妃很是欣慰,臉上笑成了一朵菊花,「天舒啊,今天早上怎麼不多睡一會?昨天讀書了吧,讀了哪些書?」
江天舒笑得甜蜜,臉上仿佛能刮出一層蜜糖來,「祖母啊,昨天無瑕要孫兒讀《詩經》,孫兒昨天也沒多讀,就是背誦了一首《關雎》,現在要不要背誦給您听听?」
他的神態讓無瑕一瞬間頭腦錯亂,恍惚之間,面前的江天舒好似與牙行門房家那個五歲的小孫子形象重合了。
老太妃卻是越加歡喜,「居然會背《關雎》了?我知道你是聰明的,就是之前不肯讀書罷了。」
江天舒笑著說道︰「我今天要背誦《三字經》了,祖母,我今天背會一百字好不好?」
老太妃自然連連點頭,「能背一百字很好,但是也不要累著了,累病了就不好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老太妃,之前您與我說好的,怎麼過了十二個時辰就換了一張嘴臉?無瑕忍不住模模手中的文書,不安的心慢慢穩定下來,然後在心內嘆息,好在她很堅韌,竟然沒有因此錯亂。雖然說自己很不喜歡這個紈褲世子,但是她絕不肯這麼灰溜溜地被趕出雍王府——她與這位紈褲世子杠上了。
江天舒裝完了一回,就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
老太妃果然心疼了,「怎麼,昨天晚上沒睡好?讀書讀太晚了嗎?」
江天舒甜甜地笑,「不是,就是無瑕昨天帶來了一只土狗,它很乖,但是晚上不知怎麼老是叫,因此孫兒晚上醒來了幾次……但不要緊的,祖母您不要責怪無瑕,她真的是一個很盡心盡力的侍女……」
听著江天舒那無恥的言論,無瑕心中暗叫了一聲糟糕。
只見老太妃笑咪咪地看著她,「無瑕啊,我知道你的狗是很乖的。要不,你將狗放到前院去養著?」
老太妃開口,無瑕只能點頭認命。
等走出門後,江天舒就對無瑕示威性地揚高了眉毛。
然而無瑕卻甜美地笑了,「世子,今天晚上您一定能作個好夢。」
這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雖然白天還發生了一些事情,但是總體來說,紈褲世子江天舒就像是被鎮壓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即便有心反抗,仍無力回天。
第二天夜里,無瑕感覺到手上系著的繩子輕輕地動了一下,她瞬間睜開眼楮,解下手腕上的細繩,輕手輕腳地走進里間。
只見月光從窗戶外面射進來,地上照出江天舒黑黝黝的影子,他正站在小凳子上,小心翼翼的取下擱在窗框上方的一盆清水,又從懷中取出一塊手絹鋪在窗台上的一團膏藥上。動作鬼鬼祟祟,難得的是居然沒有發出半分聲響。
那專心致志的背影讓無瑕竟然有些不忍心打擾,于是她悄悄站在原地,沒有發出聲音。江天舒又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機關,于是將繩子一頭系好,一頭甩下窗戶,手往窗台上一撐,站上了窗台,拉著繩子就要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