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怎麼起來了?」今晚輪值的龐公公訝異地上前詢問。
季君瀾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直接往書房走去。
龐公公連忙提著燈籠跟上,為攝政王照亮夜路。
進了書房,燭火很快地點上,季君瀾在書案後頭坐下。「上茶。」
龐公公一听,趕緊回頭讓外面的小太監去準備。
他隨手拿起一份奏折,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在文字上頭,可是看不到幾行,就往後靠在椅背上。
龐公公見狀,斗膽地問︰「敢問王爺是哪兒不舒服?最近王爺似乎經常半夜醒來,便無法再入眠,要不要找御醫來把個平安脈?」
季君瀾閉著眼回道︰「本王只是覺得煩躁,卻又想不出原因來。」
「這……」雖然龐公公自小淨身,不算貨真價實的男人,但在宮里這麼久,看得多、見得也多,並不是完全不了解該有的反應,心眼也轉得很快。「奴才再請教王爺,是心里煩躁,還是身子煩躁?」
他微掀眼皮。「有何不同?」
「當然不同了,心里煩躁是因為有解決不了的國事,導致夜難安寢,若是身子嘛……王爺已經兩個多月沒回王府了,劉夫人應該很想念王爺。」攝政王是個正常又年輕的男人,該有的都有,可是宮里的女人都是屬于皇上的,即便是攝政王也踫不得,累積久了,情緒自然不好。龐公公懊惱沒有早點想到,否則可以事先做些安排,好讓攝政王高興一下。
季君瀾眼角一瞟,嗓音泛冷。「她讓人傳話給你了?」
「奴才不敢。」他抖了抖,說什麼都不能讓人知道自己收了好處。
季君瀾想到自己確實已經有一段時日沒有返回王府,更別說見到劉氏。
對他而言,她不過是他的表妹,他尚未打算迎娶王妃,不過先有個側室倒也無妨,但即便只是側室的位置,也讓眾多人馬擠破了頭,最後還是在擔任工部尚書的舅父百般游說之下,才同意讓他的長女入府。
只不過三年下來,他也只讓她侍寢過兩次。
猜想近來的心浮氣躁是因為久不近,他重新閉上眼。「明天……本王就回王府一趟。」
太好了,總算不辱使命!龐公公笑得眼兒都眯成一條線。「王爺日理萬機,是該好好休息。」
直到天色大亮,用過早膳,季君瀾便準備出宮。
「王爺,轎子備妥了。」龐公公稟告道。
就在這時,桂公公鎖著眉頭來到東離宮。「參見王爺。」
「皇上又在鬧脾氣了?」季君瀾臉色陰沉地問。
別公公連忙澄清。「沒這回事,皇上此刻正在听太傅授課,只是昨晚皇上突然說要賞些東西給陳氏,奴才這才前來請示。」要進御庫房,也得經過攝政王同意才行。
季君瀾眉峰微抽。「皇上想賞些什麼?」
「皇上說像是女人喜歡的簪子、首飾之類的。」他看得出小皇帝很中意那位陳氏,老是提起她,可惜對方是個寡婦,身分和年紀都相差太多,還是不要來往得太過密切比較好。「還說要親自送去給她,奴才自然反對。」
「就說本王會命人送去,讓皇上專心念書。」季君瀾也不想他們走得太近,免得受到不良的影響。
別公公吁了口氣。「奴才這就回去稟告皇上。」
待桂公公離開後,他打算派個人把禮送去就好,但又無法否認想再見陳氏一面,意外這股沖動竟如此強烈。
她有意無意的挑釁和撩撥,觸動男人最原始的,讓他想要完全掌控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並臣服在自己腳下。
「王爺,時候不早了。」龐公公大著膽子開口。要是拖得太晚,可就浪費了一天,得讓劉夫人和王爺多點時候相處,早日懷上孩子。
「王爺?」龐公公見攝政王沒有說話,又問了一次。
「回王府的事改天再說。」
「可是王爺……」龐公公一愣,他都悄悄跟劉夫人通風報信了。
季君瀾無視他的錯愕,親自去了趟御庫房,挑了幾樣女人喜愛的小玩意兒,接著換下常服,只帶了一名隨從出宮。
這名隨從腰間系了塊黑檀木腰牌,腰牌上刻了個「鐵」字,是來自鐵心營的死衛。鐵心營是由攝政王親自挑選、訓練出來的精銳部隊,專門負責搜集情報、執行秘密任務,同時也保護攝政王的安危,能自由出入禁宮,難怪圖謀造反的謠言越傳越盛。
當兩人來到陳氏居住的四合院,就看到大門旁邊掛了塊高度約莫兩尺、寬度約莫一尺的木頭牌子,上頭先用小刀刻下字體,再用紅色顏料細心描繪,寫著「婦女咨商室」五個大字,左邊還有一行小字寫著「一次兩百文錢,絕對保密」。
季君瀾的眉峰皺起,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鬼主意?不過他不用問,腦中已經自動有了答案。
「是。」齊硯趕緊照做。
應門的正好是方怡,她以為有客戶上門了,笑吟吟地打開朱色門扉,卻看到兩個男人,其中一個還是她不想再看到的,秀容馬上垮下。
「有事嗎?」她還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季君瀾指著木頭牌子,睥睨地問︰「這是什麼?」
「你不識字?」上頭都寫得很明白了。
他額際上的青筋抽搐。
「多虧了你家小鮑子,才讓我想到這麼好的點子,否則我一個寡婦,也沒有店家願意雇用,針線活又不在行,只能等著餓死……」盡避古代民風保守又傳統,認為家丑不可外揚,這點子有可能會失敗,但總要試試看才知道。「這麼一來,不但有了收入,還能幫助有困難的婦女,若是婚姻上頭出了問題,可以幫她們拿個主意,听她們訴苦,簡直一舉兩得。」
見她一臉沾沾自喜的模樣,完全沒有寡婦臉上該有的淒苦與哀怨,還相當懂得生存之道,讓季君瀾大開眼界,很難移開視線。
「你真是寡婦?」他月兌口問道。
方怡對他丟去一記白眼。「難道有人喜歡當寡婦?」
他居然覺得扼腕?季君瀾因這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而感到煩悶焦躁。真是可笑,不過是個寡婦,本王豈會在乎?
方怡笑咳一聲,當作沒有讀取到他的心里話,雖然她還無法敲碎冰山的外殼,但顯然已經出現一條細細的裂縫,其實還滿有成就感的。
但會不會太Over了?男人都是禁不起激的動物,不管是好的方面還是壞的方面,方怡可不希望親自點的那把火燒回自己身上。
「今天前來有何指教?」方怡收起笑靨問道。
季君瀾表情高冷。「我家公子給賞,特命我送來。」
「什麼賞?」她問。
他將木匣子遞給她。
方怡打開來一看。「這支簪子的材質太貴重,樣式也太華麗,不適合我這個寡婦,若要賣掉,又怕傷了你家小鮑子的心,太麻煩了,請收回去。」
「收下!」本王既然親自送來,你就得拿。
她不想在門口推辭來推辭去,遂道︰「住在里頭的都是寡婦,你一個大男人還是別往這兒跑比較好,慢走,不送。」
話一說完,方怡就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季君瀾瞪著眼前的朱色門扉,不禁氣結。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敢賞自己閉門羹,他是當今攝政王,就連皇上都得听他的,只要瞪上一眼,有誰不嚇得渾身發抖,跪地求鐃?偏偏這個寡婦膽大包天,言語調戲、眼神勾引,如今想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是在作夢!
「要屬下再去敲門嗎?」齊硯可是替這位不知死活的陳氏捏了一把冷汗,不過也是頭一次見到攝政王臉上出現這麼精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