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覺的要將她擁入懷里,「你說什麼?你不信我?我那麼愛你……」
他還要撒謊?!她在心中怒吼,用力的推開他,狂亂的哭喊,「不,你不愛我!我知道你不愛我,我知道你居心不良,我什麼都知道,我不會再重蹈覆轍讓你傷害我!傷害我爹!」
重蹈覆轍?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這四個字她怎麼能說得如此篤定?「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事?」他懷疑的黑眸緊緊地攫住她淚眼汪汪的面容。
她抽抽噎噎的點頭,「對!我知道哥哥的計劃,計劃報復爹,也要我這仇人之女死掉,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只請求你放過我爹,只要你答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他震驚的看著她,這世上最不可能知道他的報仇計劃的就是她,她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話?除非…………夏天擎心里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念頭。
前一世的她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女,這一世他卻看著她努力練習走路,看著她走出府,看到她替父親行善,看著她成立寬仁堂、幫助大雜院、行善團……她變得更為靈動慧黠,南越侯府的那場茶宴,不少出席的皇親國戚的公子都對她驚黯不已,連帶地她殘缺的跛腳之憾竟無人再提起。
沒錯,她蛻變太大,她破繭成蝶,整個人熠熠發亮讓人無法忽視,若非曾經歷過什麼刻骨銘心的傷心事,一個人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變化?
所以,她也重生了嗎?記得過去發生的種種,不願再重蹈覆轍?
她不停的哭泣,她不知該怎麼辦,只能一直求他,「放過我爹,求求你……嗚嗚嗚……」
他看著她,再想到她一直莫名的要將他跟梁芝芝湊成對,還有從上元節後對他的態度丕變,還曾哭喊著叫他壞人……
夏天擎笑了,多麼不可思議,老天爺竟各給了他們一次重生的機會。
他竟然還能笑?!這個人的心到底有多硬,她都這樣苦苦哀求他了!
夏天擎走近她,伸出手輕輕的替她拭去眼淚。
樊芷瑜眨眨淚眼,有點呆住了,因為他的眼神太溫柔、太深情,好像她剛剛沒朝他大吼撒野,沒在怒發沖冠下吼出了不該說的話似的。
「要放過你爹很簡單,只要讓我順心如意。」他的語氣也好溫柔。
他態度這麼好,她也不好太差,只能輕聲的問︰「行,怎麼讓你順心如意?」
「當我要你嫁我的時候,你得一身鳳冠霞帔的嫁給我。」他一眨也不眨的凝睇著她,眼神很犯規,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呃,不能別的?我是指除了這個條件外。」
「不能。」他低聲誘哄的將她擁在懷里,「而且還有附加條件,你要愛我,要為我生兒育女,要陪我一生一世,要與我天長地久。」
她呆呆的眨眨眼,這算條件?這不是她前生夢寐以求的人生?她不懂,他明明不愛她,他恨她爹啊……還是他打算娶了她再折磨她?
「咳,我嫁給你是當小妾嗎?」她覺得應該問清楚。
他揚起唇一笑,「我沒打算納妾。」
那她就是正室嘍?那到底哪里出問題?
「此生,我只要與你攜手共度,只要你願意嫁我,我保證我不會對爹做什麼。」
他黑眸眼底的情愫那麼深濃,她突然發覺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重生後很多事早就不一樣,她是不是自己嚇自己?不行,茲事體大,還是說清楚的好,「若這樣你就願意放過我爹,我也願意傾其所能的當一名賢妻良母。」她承諾道,如果最終還是一樣,她已盡人事,就當听天命。
他看得出來她還是懷疑他別有居心,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自嘲,看來前世的事真的令她卻步,不敢放心的愛他,這也是他咎由自取,他只能用這一世來證明他是真的愛她的。
「好,成交。」他說。
「成——」
他俯身吻了她,當作蓋印章。
***
時序由夏入秋,秋邑王朝經歷一場闢場風暴。
先是旗妃向皇帝求情,說是宮中有人嫉妒她受寵,刻意誣陷她兄長假傳聖旨欺凌百姓,皇帝讓人先赦免了旗國舅,以查案為由,裁定日後再議。
接著福州刺史假傳皇命強搶民女,也在某人進貢給皇帝一群美人後,什麼欺君之罪、殺死百姓等事也全免罪了,為此,何定羲為民請命怒上奏章,要皇帝為國家社稷著想,三思而後行,嚴懲其官員,否則必敗。
皇上震怒,何定羲不僅被奪俸還被施以杖責,其他力挺的年輕官員也連坐同罪,其中也包括帶頭的夏天擎,只是他們並未被杖責,而是罰停俸祿三年。
這些消息如火如荼的在全國各地傳了開來,掀起輿論,有更多丑事被掀了出來,包括幾個州的地方父母官為了搜集美人進宮,竟然將其家人誅殺殆盡,再強擄美人入宮,這幾個官全都是定國公的親信。
群情激憤,許多朝臣及地方官擋不住這波百姓拚死力爭一個公道的民意,不得不為澆熄眾怒——上奏,請求獎賞何定羲等忠貞官員,嚴懲旗國舅、定國公等惡官。
然而當這把熊熊的民怨之火延燒到京城時,卻在廖博均這只狡猾老狐狸的引導下,燒向過去曾是他旗下走狗的樊秉寬。
對此樊秉寬倒是有心理準備,心知權大勢大的定國公不會那麼容易被撂倒,他老謀深算,就算遇上了浪濤也懂得棄車保帥以自保。
眼看災難將至,樊秉寬自知在劫難逃。
壞事是做不得的,該償還的債還是得還,這一晚他特別將夏天擎找來他的房間說些心里話。
夜更深,燭火透著柔光。
樊秉寬顯得有些蒼老,他重新打量夏天擎,俊美出眾,確實是人中之龍。
時間過得好快,當年施太傅一家被抄家滅族,是他帶著大內侍衛與官兵前往太傅府執行皇令,不多時太傅府已血流成河到處都是尸首,就連他也受不住那濃濃血腥味逕自往宅院後方走,沒想到就見到三名奴僕神情緊張的守在柴房門口,其中兩名拿著刀沖向他,為了自保,他只會爸揮劍殺人。
兩名奴才倒地,另一名立即朝他跪下,「嗚嗚嗚……小的求求大人饒小主子一命,他出生時體弱,數度遇死關,是夫人抱著小主子離家四處求醫,這一離府整整去了六年,前晚才帶著身體健康的小主子回來,本想籌辦筵席讓小主子亮亮相,怎麼知道竟是回來赴死劫的……」
奴才哭訴的聲音彷佛還在耳際。
樊秉寬搖搖頭,目光再度回到坐在他對面的夏天擎身上,這才開了口,「當年,施太傅的妻子,也就是你娘,為了你離府求醫是眾所皆知的事,但只有少數人知道你在不對的時間回京了,那晚我看到你被幾名奴僕舍命護在柴房內時,我忽然想到我的女兒……」
樊秉寬沙啞著嗓音,談及扶養他的私心,如果沒有思及女兒的未來,他不會救他,所以天擎可以恨他卻不能恨芷瑜,說穿了,她才是天擎真正的救命恩人。
「爹為什麼要跟我談這些事?」夏天擎表情很冷,口氣也冷。
他苦笑,但看著養子的眼神卻是愧疚的,「雖然你一樣敬我,喊我一聲‘爹」,但自從你跟何大人愈走愈近,與我愈來愈生疏,再與何大人成為摯交,我心里是有準備,你大概已從何大人那里得知當年你爹被陷害遭罪的真相。」
他沉默,黑眸卻更冷峻。
「你施家上百口的枉死,爹難辭其咎,爹是助村為虐的壞人,我死是應該的,這是我的報應,」樊秉寬此刻滿臉低落,像極了棄械投降的老人,「但芷瑜不一樣,她做了很多好事,不該被我牽連,看在我養育栽培你的分上,求求你把她帶得遠遠的,一生一世護她,不再回京城。」他淚光閃動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