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梁芝芝那張幾乎刻印在她心上的麗顏,她真的在替她說話多麼不可思議,但回頭想想,她跟梁芝芝第一次見面是她成了小妾那日,再來兩人從來沒有機會好好認識彼此,她雖然覺得梁芝芝率性敢言,但她看著自己時總是一臉鄙視,總以言語嘲弄,「一副可憐兮兮的,是想故作柔弱勾引誰?」
此世重生,她們不僅提早遇見,她竟還替自己說話,這是否意謂著她要做的第二件事,讓梁芝芝成為天擎哥哥的正室,老天爺听到了?光是這麼想,她的心就像被刀刃狠狠的捅上幾刀,倏地抽疼。
樊芷瑜的眼楮刺痛,淚水迅速盈眶。
偏偏梁千千沒注意到她,還不住口,「二姊,少出來丟臉的怎麼會是我?樊姑娘明知自己是個殘廢,還要出來……」
「夠了!我家小姐是哪里惹你們了?那麼多人要說她壞話?」蘇玉沖口而出,氣憤的哭叫。
「就是,她什麼也沒做啊。」紀香眼眶紅紅,也不平的叫喊,一見到主子淚流滿面,她們什麼都忍不住了。
兩人這一喊,站在另一間廂房門口的梁家兄妹,及三人身後的四名小廝跟婢女齊齊看向樊芷瑜主僕。
而廂房內,原本六名打扮貴氣的年輕姑娘在梁家兄妹出現時,已尷尬無措的看著門口的梁祖睿,這會兒又冒出兩個丫鬟哭叫不平,她們就算想駁斥也不敢開口,畢竟,若說夏天擎是京城女子最想嫁的第一人,那第二人就數梁祖睿了,誰也不想在他面前上演潑婦罵街的戲碼。
但好奇心太強大,幾個人倒是忍不住探頭看被她們拿來當茶余飯後話題的樊家千金長啥模樣,不看還好,一看心里妒火都燃燒了,怎麼會是這麼個柔弱動人的大美人呢?
甭說她們,連梁千千也難掩嫉妒的繃起臉來,沒想到有個惡官父親的樊芷瑜竟有著如此沉魚落雁之貌。
倒是梁芝芝的鳳眼露出一抹驚艷,「好一個天仙美人。」
連美人看多的梁祖睿也難得看直眼,忍不住開口,「你就是樊大人的千金?」
此時樊芷瑜慘白著一張小臉兒,晶瑩淚滴在水眸打轉,楚楚可憐之態如一朵風兒輕吹就能摧折的白蓮花,讓他看了都心疼。
但樊芷瑜只是淚光閃閃的看著梁芝芝,看得她都不自在了,只能看向廂房里的幾個姑娘,「你們還不道歉?呃……樊姑娘,我也替我妹妹道歉,請你別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梁芝芝美麗的鳳眼掃過那些還對著她哥哥發花痴的千金小姐後,再笑笑的將悶聲不響的妹妹拉到自己身前。
樊芷瑜見狀哭笑不得,前世傷她最深的女子,現在竟如此護她……多麼荒謬!「我不會放心上的,告辭了。」她心緒太復雜,不想久留,轉身就走。
兩名丫鬟連忙跟著主子下樓。
梁家兄妹神情各異的看著那嬌小縴細的身影往樓下走,直至消失在視線,梁袓睿卻突然快步往下走,梁芝芝想了一下也跟著下樓。
梁千千喊了幾聲,「大哥、二姊,你們去哪啊?茶都還沒喝呢!」
但沒人回頭,她只能氣得跺腳跟著下樓,幾名小廝丫鬟也連忙跟了上去。
第4章(1)
樊芷瑜離開茶樓後,心亂如麻的胡亂走著,對路上不時看向她的驚艷目光或是小聲談著她微跛的耳語無心理會,她想著梁芝芝、想著夏天擎,想著如何讓兩人有情人早成眷屬,可悲的是她前世太孤僻,並不清楚兩人是何時遇上、何時愛上對方的?
紀香跟蘇玉靜靜地陪在她的身後,總想說什麼安慰她,但又不知該不該說,一路上就見兩人不時的交換目光又難過的搖頭。
樊芷瑜回想有關梁芝芝的一切,她與梁千千是高門庶女,父親是南越侯,嫡出大哥也是個人才,劍眉星目,俊朗出眾,是京城許多千金閨女愛慕的對象。
當年,同為庶出的兩姊妹都愛上夏天擎,兩人的生母是不同的姨娘,但梁芝芝自小就養在主母膝下,與家中人交好較為受寵,所以當夏天擎決定納梁芝芝為妾時,梁千千大鬧一場,最後還早一步與另一名官員之子成親。
相較于梁千千剛剛對自己的敵意,梁芝芝卻沒有,這是因為她和夏天擎尚未相識或沒那心思?那她不就得扮紅娘了?
還有她爹……前世她因腿疾鮮少外出,沒想到她爹在他人眼中的評價如此惡劣,然而,她在他眼中只有看到疼寵與縱容……
樊芷瑜思緒沉重的一路往前走,沒想到在一個拐角處,一名婦人突然沖出來,她被撞得往後踉蹌,好在亦步亦趨跟著的紀香跟蘇玉急急扶住。
「對不起,對不起……」婦人驚慌的一再低頭道歉。
「我沒事。」樊芷瑜邊說邊看著眼前過于削瘦的年輕婦人,她懷里抱著一個約四歲多的孩子,滿臉通紅,顯然是發著高燒。「小嫂子,你懷里的孩子是不是病了,怎麼沒帶去看大夫?」
熬人卻淚如雨下的下跪哀求,「姑娘是個善心人吧,才肯理民婦,能不能請你代替民婦帶著孩子到仁文堂去看大夫,這是我僅有的錢,就當醫藥費,求求姑娘了,嗚嗚嗚……」
她這一跪,另外兩旁的小巷竟然也跑出了好幾名穿著殘破的陌生人,身邊帶著幾個衣著較新穎的老小,他們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在她面前咚咚咚的跪下不說,還急急磕頭,口中所求竟與婦人無異,一雙雙捧著幾串碎銀或銅錢的手都粗糙不堪,有的還干裂滲血了。
樊芷瑜完全怔住,她從沒遇見這種事。
「去去去,別跪在這里。」
「對啊,你們快走。」
紀香跟蘇玉倒是見怪不怪的催促這些人離開,不是她們沒有憐憫心,而是京城里有錢的很有錢,但沒錢的老百姓更多。偏偏皇帝治國不力,任由定國公掌握國事,這早已是公開的秘密,而仁文堂所在的富貴大街更不是每個百姓都能自由行走的地方,大街上都有衙差巡邏,阻擋像眼前這些跪了一地的窮苦人家進入,就怕哪日不小心讓皇帝看到了,打破百姓安居樂業的假象。
其實窮苦人家一買不起富貴大街上昂貴的物品,二吃不起精致的餐食,也賣不出能讓一擲千金的官商貴族看得上的物品,他們唯一會想接近富貴大街的原因,也只有仁文堂,為病入膏肓的親人求一線生機。
但即使他們擠出僅有的錢讓生病的家人穿著鮮亮,從臉到身上散發的貧苦味兒卻瞞不了衙差的利眼,所以只能天天枯守在這小巷內,看看有沒有善心人能幫上忙。
樊芷瑜不解的看向兩名丫鬟,「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紀香連忙在她耳畔說了些話,樊芷瑜一臉難以置信,原來繁華的太平盛世全是假象,她猶如井底之蛙只看到堆砌而成的虛假浮華。
她再細問這些人,才知道他們其實都帶著生病的家人去看過別的大夫了,但一直都看不好才刻意守在這里,想麻煩一些穿著體面的好心人帶他們的家人去有許多醫術高明大夫的仁文堂看病,這也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
這些人說到後來都忍不住哭了出來,樊芷瑜也感染到他們的絕望,難過的眼泛淚光,目光——掃過這些明顯生活困頓的老弱婦孺,突然語氣堅定的道︰「你們全部跟我過來。」
紀香跟蘇玉眨了眨眼,此時主子臉上有一股凜然的威儀,是她們從來沒看過的。
樊芷瑜微微跛著腳,卻絲毫沒有折損她的美麗,而這些苦難人也震懾于她的魄力,不由自主的跟著她走,一行人在進入富貴大街時果然被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