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詠賢以為自己再與銀豹站在三不管的擂台上會令她害怕,但如今真到了這一日,她的心頭卻突然平靜下來。
四周很吵鬧,但她彷佛都沒听進耳里,只是靜靜的盯著面具下的那雙眼楮——因為懼意,所以在幾次短暫的踫面中,她從來不敢直視銀豹的雙眼,若之前她再更有勇氣一些,或許她早看出端倪。
只是現在說這些都遲了。
「今日,用刀?用劍?」
若是拳腳相搏,還能留下一命,但一旦用兵器,就是不死不休,這個規矩于詠賢懂,顧晨希更清楚。
「堂主選吧。」
「好!刀。」于詠賢也不客氣,朔月堂的武師擅用劍,震天鏢局的鏢師則喜用刀,所以不論刀法、劍術她都發揮自如。她接過一把刀來,「護鏢途中若遇危難,大刀一揮,人頭落地,比起劍來,耍弄得更爽快些。」
「好。」顧晨希伸出手,接過了土狼送來的刀。
出刀時機是一門巧勁,最凌厲的便是第一刀,幾乎兩人才站定,說出了聲「請」,于詠賢已經不留情的出刀。
彼晨希拿刀一擋,她的刀法勝在快速,可惜力道不足。
他只是靜靜的觀察,她的攻擊凌厲,突然她一躍而起,刀由上而下,他眼里戾光一閃,沒有躲開,但等到她刀要落在他肩上時他一個閃身,握住她的手,直接將人過肩摔在地上。
于詠賢悶痛「哼」了一聲,拿刀的右手被反折,手上的刀落,直接被他壓制在地。看台邊的鼓動聲響起,于詠賢的臉貼著地。
第十四章放過你兩次(2)
「你輸了。」
「還沒,我還活著呢!」
「為什麼一定你死我活?」
「這是規矩,放開我!」她敏感的察覺他的氣息靠近,噴在自己的後頸,原要掙扎的身子不由一僵,擂台雖大,群眾也隔了點距離,但畢竟有無數雙眼看著,他竟然敢跟她如此接近,就算是近身搏擊,這也未免太過。
他沒理會她,只是靠近她的頸項一吻。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沒被牽制的左手一個拳頭就要過去,但是後頸一痛——這個禽獸,竟然咬她,而且咬得好疼,幾乎像是要咬掉她的一塊肉。
彼晨希口中嘗到一絲甜美的血味,他依舊沒有松開口,轉而輕舌忝了舌忝,察覺她的身軀明顯一顫,他不禁嘴角一揚。
于詠賢正要破口大罵,頸子又是一痛,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刻,她在心中咒罵他,居然一掌直接把她給劈暈了。
當顧晨希站起身,于詠賢已經躺在台上一動不能動。
四周的雷動聲讓薛日泓的臉色更是蒼白,他飛快的躍上擂台,趕到于詠賢身旁。
「我不殺女人。」銀豹的聲音不大,卻奇異的令躁動的聲音漸緩了下來,「這場比試,于家落敗,柳家智言公子的過錯就此揭過。」他的身子一躍,直接到了于民豐和于慶辛面前,「願賭服輸?」
雖說戴著面具,但他迫人的氣勢,令于民豐和于慶辛都不容小覷,眾目睽睽之下,縱有不甘又能如何?
于民豐一個咬牙,點頭。
「爹。」于慶辛卻心有不甘,「既是不死不休就該接著打,不殺女人是你的事,等于詠賢醒了接著打,若你下不了手就直接認輸,將柳智言——」
彼晨希伸出手掐出于慶辛的脖子。
「銀豹,夠了。」于民豐在一旁斥道︰「勝負已定,于家認輸,手放開。我們走。」
彼晨希緩緩的收回自己的手。
于慶辛用力的咳著,滿臉通紅,一臉的恨意,但在于民豐的命令之下也莫可奈何,被家丁又扯又拉的帶走。
彼晨希信步走回三不管內室,沒被外頭竊竊私語影響分毫。在三不管的擂台上,他不放過任何一個人,但卻放過同一個女人兩次——
他的視線堅定,由始至終也沒有看被薛日泓打橫抱走的于詠賢一眼。
等于詠賢清醒,已經是月上樹梢,天地一片黑暗。
她睜開眼,看著熟悉的房間,知道自己回到朔月堂,她想坐起身,卻因為頸上傳來的痛楚而「嘶」了一聲。
她撫著自己的頸子,除了被打暈的地方外,被咬的後頸也疼得厲害,一模上去,還能模到深刻的齒痕,禽獸——就是個禽獸!
「小姐,」林沅听到聲響,沖了進來,「你醒了。」
「我怎麼回來的??」
「薛少爺帶小姐回來的,小七給小姐看過,小姐身子沒有大礙。」
想到在三不管的擂台上最後那一幕,于詠賢覺得自己就像被耍了。「顧晨希呢?」
林沅的眼神不自在的動了動。
「人呢?」
「如意回來傳話,說姑爺這幾日有事,暫不回朔月堂。」
有事?!她在心里嘲弄,想也知道是得用銀豹的身分待在漕幫,不知道又在算計什麼事。
「小姐,這次的事算過了,小姐輸了,于家不能再追究于華全的死。」
這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林沅得知她家小姐要上擂台,擔心得坐立難安,如今也算是個好結果,只是看著于詠賢的表情,她很清楚主子並不滿意。
「小姐,你下次別沖動了,這次要不是姑爺手下留情……」看到于詠賢掃來的視線,林沅微微氣弱。
「我知道你關心我,不會有下次了。」于詠賢的眼神微斂,起身換衣服。
「小姐,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
「去普陀寺。」
林沅雖然困惑,但還是立刻準備,跟著于詠賢上普陀寺。
在寺里的日子平靜,又晴其實早早便已就寢,只是畢竟于家出了大事,傳到她的耳里,她心情起伏,難以入睡。
最終還是起來,換身衣服,在寶殿上的佛前跪拜。
于詠賢來到普陀寺大門前,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她停下腳步,看著跪在佛前的身影。
對姑姑的許多記憶,最深刻的便是她總是虔誠禮佛的身影,只是姑姑求些什麼,她從來沒問過,因為她很清楚姑姑心中最掛念的是什麼——最多的應當是望神佛保佑她平安。
她抬腳跨進殿里,也沒有刻意放輕腳步聲,讓姑姑自己發現她的到來。
又晴睜開眼,轉頭望過去,「怎麼來了?」
「突然想看看姑姑。」于詠賢一笑,跟著跪在一旁,磕了三個頭。
又晴等她磕完頭才站起身,順道將她拉起。「你氣色不好?瘦了許多。」
「前些日子染了風寒,怕姑姑擔心,便不讓人告訴姑姑,但現在好了。」于詠賢輕拍了下臉,「過些日子就養回來了。」
又晴拉下她的手,輕搖了下頭,「別打自個兒。」
于詠賢臉上神情轉為正經,「姑姑,于家出事了,于華全死了。」
又晴點頭,「今日寺里有香客,談論之時被諾諾听見,我已經知道了。」
「接下來只怕要亂了。」
「不管如何,朔月堂不插手,看著便是。」
「這次難了。」
又晴眼底滿是困惑。
「姑姑,」于詠賢眼楮骨碌碌一轉,「我打算休夫了。」
又晴微愣,意識到佛殿里不是談這話題的好地方,拉著她回到自己所住的禪房,一進房便看到林沅與林諾窩在一起小聲說話,一看到她們就立刻閉上了嘴,退到了一旁。
「說吧!」又晴一看便知除了于家的事外,還有她所不知情的事情,「出了什麼事?」
「姑姑是對的。」于詠賢語氣輕快的說︰「姑姑真是聰明,姑姑到底是怎麼看出顧晨希與我成親是有所圖?」
又晴先是一愣,最後輕輕一嘆,「一個孩子在險境中成長,就如同你,小時候便得學會自保的能力,或是隱藏,或是強悍,但不論為何,能在狼堆順利長成,都不會簡單,看來越是無害,越是駭人。」又晴將桌邊的竹籃拿來,里頭窩著睡得舒適的小豹,「就如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