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別笑話我了,我哪是傻,是不相信有人拿死開玩笑,誰料得到翠……孫姑娘的死是一場騙局,還以為是我的一時沖動害死她。」堆積在李茂生心里多年的愧疚和自責,這會兒終于可以消除了,頓感心頭一輕的他忍不住笑出聲,眉眼之間是無比輕快。
「叔叔,你要感謝我,是我的功勞。」李亞男毫不謙虛的指向自己,大剌剌地邀功。
「是,你的功勞最大,要不是你點醒我,還有咱們李家這一家子的事要扛,我也不會有今日的榮景,娶到你二嬸母這麼貌美如花的好妻子,你真是大功臣。」李茂生真心稱贊也著實感激。
「不害臊。」岳書月俏臉微紅,輕捏了下丈夫的手,不好意思承認她有丈夫說的這樣好,她身為妻子,丈夫好她才會好,夫榮妻貴嘛。
「那當然,我是福星。」李家的守護者。
看李亞男驕傲得尾巴都要翹起來,眾人一陣發笑,自從有了這丫頭,李家的運勢是一年比一年好,孩子也一個一個生,幾代單傳的命數改了,有兒有女還在開枝散葉,說不定真如她所言,她是福星轉世,福佑李家門楣。
「孫家這事做得不厚道,二弟,你是個官了,你說說要怎麼處理?」還是沒主見的李德生將問題丟給弟弟,孫家老爺和他當年的交情等同于兄弟,要他上門質問這種事他實在做不出來。
身為當事人的李茂生面色一凝,語氣中帶了一絲冷意,「我們不是加害人,這件事污了我李家名聲七年,縱使事過境遷,該澄清的還是得澄清,不能污水潑了就烙上印。」
李德生馬上附和,「說得好!確實該討個公道,孫家那小子還想求娶我們家福星呢,他想得美!」他差點就答應了。
「爹……」什麼時候了他還提這事。
「啊!我沒說、我沒說,你別用白眼瞪我。」女兒凶起來的樣子像夜叉,他可招架不了。
「爹,我們要算的是叔叔和孫家小泵姑當年那筆帳,我們吃了多少虧呀,當然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至于我的事你們就別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數。」李亞男凶巴巴地禁止旁人插手她的婚事,一雙盈盈水亮的眸子瞪得圓乎乎的。
「老、老爺……二老爺,孫家來人了,而且來了好多人……你們快去瞧瞧……」李家下人急慌慌的前來稟報。
第十一章負荊來請罪(2)
聞言,李家人全都不悅的擰起眉、肅起臉,做錯事的明明是孫家,有什麼資格侵門踏戶,真以為他們李家良善好欺嗎?!
孫翠娘假死一事是孫家做人不厚道,收了李家的賠禮還說李家的不是,里子、面子都有了,就是不要臉,厚顏無恥的以假死欺騙眾人,再把人全須全尾地送入唐家。
從頭到尾,得利的只有孫翠娘,她既得李家的銀錢,又和心上人在一起,她是最不應該抱怨的人,因為她是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她的不幸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
李家沒錯,所以不驚不懼,他們家還有個當官的,孫家一群市井小民招惹得起嗎?先打三十大板再說。
用想的當然豪氣,可是真要面對嘛,就……
「呃……二弟,你個頭大,挨得起幾棒,你先走。」李德生自認「年老體虛」,還是壓後比較妥當。
聞言,李茂生差點跌個狗吃屎,臉上烏雲密布,他哥那彌勒佛一般的老好人,居然左右各一手護著妻子、女兒,卻推親弟弟去死,他真是個好哥哥呀!
「爹、叔叔,孫家在小泵姑這件事上是做得不妥當,可他們不是窮凶極惡的匪徒,你們犯不著一副人家來尋仇的樣子,咱們家門口還有衙役守著呢!」哭笑不得的李亞男提醒自家長輩,他們家有個縣太爺,哪個眼瞎的百姓敢打上門?
兩個加起來七十歲的兄弟一臉羞窘,一個剛升七品官,一個閑到蛋疼的老爺子,兩人出門都只帶隨從和家丁,一時沒想到縣太爺是官派衙役保護,三班輪流值勤。
真是被孫家的人氣到腦殼都疼了,記性也變差,忘了民不與官斗,再凶暴的匪類也不敢沖到縣官家喊打喊殺。
除了岳書月是孕婦,怕不小心被沖撞到外,李家老老少少都到了門口,包括剛滿十一歲的李明楠,人少靠氣勢,湊個人數也好,好歹也是個小壯丁。
但是所有人都傻眼了,這是怎麼回事,孫家人都腦子抽風了嗎?背上背個荊條干什麼,荊上還有倒刺呢!
「負荊請罪。」
李茂生睨了佷女一眼,那眼神是在說︰我看見了,用不著你多此一言。接著他清了清喉嚨,輕咳兩聲。「請問你們這是干什麼?要給我送禮也早了些,起碼等太陽西落後,我才好留你們便飯。」
李亞男提醒道︰「要說本官。」叔叔,你的官威呢?該擺出來的時候就要擺,省了也不會生銀子。
李茂生又睨了佷女一眼,「乖,一邊玩去,大人做事,小孩閉嘴。」
叔叔,你不仁慈,歧視小輩。李亞男用眼神唾棄他。
「叔叔,小佷和小佷的爹娘是來認錯的,我們不該行鬼祟之事,特意登門致歉,請叔叔與李家眾人見諒。」孫子逸聲音宏亮,中氣十足,三條街內的街坊都听得見。
他是故意的,好讓全城百姓都曉得孫家的誠意。
其實他是用丹田發聲,渾厚綿長,讓聲音能傳得遠,深入每個听的人的耳朵里,利用人的同情心將這件敗德的事圓過去。
「誰是你叔叔,別叫得太熱絡,我……本官是地方官,有事到衙門申訴,擊鼓滾釘床,本官自會升堂。」李茂生擅自將擊鼓鳴冤改成擊鼓滾釘床,意在威脅孫子逸少拿兩家交情作文章。
「這是私事,並非公事,敬請叔叔原諒小佷的自作主張,懇請你給我們一個機會告罪。」叔叔呀,我們沒什麼深仇大恨,滾釘床太慘無人道了。
李茂生冷笑一聲,往孫家人面前一站。「當年你們可沒給本官機會,一句殺人凶手就定了本官的罪,本官的冤屈要向誰申訴?!你們哪一個曾站出來替本官說話?!」
為了一句話,他背負七年的罪,即使娶了妻子、有了自己的骨肉,他還是對芳華早逝的孫翠娘有著深深的虧欠,一直想著該用什麼方式補償,如今卻發現他的自責、他的愧疚、他的痛苦根本沒有意義,這教他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今日若不是唐家的小泵娘出現,他還被蒙在鼓里,一生為他未做過的事心有積郁,渾然不知當年的佳人己為人婦,不做正室甘為妾。
「那是小佷糊涂,與小佷的爹娘無關,當時小佷也與各位一樣以為小泵姑己魂歸幽冥,這才出口無狀,錯怪了叔叔,小佷願一己承擔,任憑叔叔責打。」孫子逸親手送上荊條,表示真心悔改,願意受罰。
「你承擔得起嗎?」李茂生沉聲質問,就他一個孩子也想掐滅他的怒火?
一咬牙,孫子逸雙膝落地,雙手高舉荊條過頭。「請叔叔責罰。」
孫子逸這一跪,除了孫家老爺、夫人,他身後一長掛的孫家人也跟著面色難看的跪下,包括梅姨娘、孫少逸、孫少蓮等家眷,只要姓孫的,一個不落的都到了。
也不知是無心或是有意,別人背後是兩、三根荊條,唯獨孫少逸背上的是一大捆,而且刺兒特多特長,穿過厚厚的外袍、里衣,他一動就扎入肉里,痛得直皺眉。
「你這是在逼本官嘍?」罰了,是他為官氣量狹小︰不罰,他氣憤難平,一個小子就讓他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