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六點半就下班的人,最近卻常常十一點才回家。最後,他干脆直接給她鑰匙,方便她自由進出,不受他的作息所限。
听說,那間新公司本來是歐陽昭獨資創立,打算大幅減少美術的需求,好讓何本心可以放心回米蘭。
但最後他沒走,留下來了,反而還出了一半的資本,變成了合伙人。
想著想著,她盯著他熟睡的臉,發怔。
她不敢自恃自己是他留下來的原因,可她多多少少也會擔憂,萬一哪天他打算搬回意大利的話,那她該怎麼辦?
苞著去嗎?
她又不會意大利文,在那兒也沒朋友、更不可能找到工作,到了那邊,他就是她的天與地,是她的一切……這樣,很不妙吧?
般不好他很快就對她感到厭煩。
她好像想太遠了。
甩甩頭,她把心思拉回了現實——身旁的男人依然睡得很沉,即使是坐在沙發上,即使電視里還在上演著吵吵鬧鬧的科幻動作片,他仍是不動如山,睡得安安穩穩。
他最近一直是這樣。
餅了十一點才會進家門,一進家門,他會先去沖澡,然後走到客廳來,抱她一下,或吻一下,然後陪她看電視……但最後他一定會睡著。
唉,她也習慣了。
她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麼,也不好問得太仔細。之前她試探性地問過,他卻只是說︰「在忙定稿。」
就這樣,沒了。
顯然他不想多作解釋,她索性也沒再問過。只是難免的,她還是會有一種被排除在圈圈之外的孤寂感……
突然,一段曾經被她遺忘的記憶驟然浮上心頭。
IvanHo——她想起了這個名字,一時興起,她拿來手機,輸入字串、按下「搜尋」,結果出現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唔,好吧。
她再加入了一些關鍵字,像是「珠寶設計師」啦,「米蘭」啦……果然真被她找到了幾篇報導。
報導上說,他二十三歲時就已經在珠寶設計的領域里嶄露光芒,以風格獨特的手工珠寶闖出了名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席卷整個米蘭時尚界……
讀到這兒,蘇鶴璇皺了眉。這個,真的是在寫他嗎?她忍不住側頭看了眼旁邊的男人。
時尚界?這麼宅的人?真的假的?
不管,繼續讀下去。
上頭還說,有名媛喊價十二萬美金,請IvanHo為她量身打造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項鏈與耳飾……
媽呀,十二萬美金?!那到底是多少錢?怪不得歐陽昭會說當她知道了何本心曾
經擁有過的成就之後,就不會相信那種鬼話了。
「你在干麼?」
「哇啊!」她被他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本能的把手機藏到身後。見她神經兮兮,還一臉心虛的樣子,他完全清醒了。
「你藏了什麼?」
「沒、沒有。」
「跟小王偷偷傳情?」
「你亂講!」
「那你干麼那麼緊張?」他朝著她伸手,「拿來我看。」
她咕噥了句,乖乖交出手機。
他讀了幾行,發現是篇很熟悉的報導,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彷佛像是上輩子。
他將手機還給了她。「想知道我的事,問我就好了,何必Google?」
「你又不愛提……」
「那你問吧。」
她靜了幾秒,「真的是十二萬美金?」
「不是。」
「對嘛,我就想說怎麼可能那麼——」
「是十五萬美金。」
她臉綠了。他打造一條項鏈就值四、五百萬台幣?!她到底是跟什麼人交往?
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笑道︰「小姐,你想太多了,十五萬美金包括了材料費,光那條項鏈上的碎鑽就花了我不少錢。」
「原來如此……」
她點點頭,若有所思,那是一段她無法想像的過去。他曾經那麼風光,曾經是鎂光燈的焦點,曾經是時尚圈的寵兒,他難道一點兒也不想念那段時光嗎?
「你……」她啟唇,看了他一眼,「不想回去嗎?」
「不想。」
也對,他失去了他的女神,失去了他的繆思。
她神情黯然地苦笑了聲,「是因為失去了畫家的右手嗎?」
「什麼?」他皺了眉,一臉困惑。
「嗯?你之前的未婚妻呀……」她吶吶的提醒他,「我曾經問過,她對你而言有多重要,你說就像是畫家的右手。難、難道,我會錯意了?」
「哦,那個啊……」他恍然大悟。
其實,他只是想比喻失去莫妮卡像是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沒什麼太深奧的含意。不過,他沒澄清。
「不是嗎?」
「是沒錯,她的確是像我的右手,但——」他舉起左手,「我是左撇子。」
「欸?!」
「欸個屁,你不知道?」
「可是……可是……」她錯愕,張口結舌,在片段的記憶里搜尋著,「可是你用滑鼠、吃飯、寫字,不都用右手嗎?」
「對,但我作畫的時候用左手。」他進一步解釋︰「我小時候有一陣子是跟著外公外婆生活,他們很傳統,不準我用左手,所以生活上的大小事我慣用的都是右手,只有畫圖的時候例外。」
她太震驚,以至于說不出話……等等,慢著。
有段很遙遠的記憶,好像緩緩浮上了她的腦海,然後漸漸清晰。
「啊!」她擊掌。
「干麼?」
「你是左撇子!」她驀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咖啡廳里,見他一個人在那兒畫著首飾的草圖時……他用的是左手。
「嘖,這不用你大聲喊我也知道。」然後他笑了笑,道︰「原來你一直沒發現啊?」
「我有發現,只是我忘了而已——」
「誰在跟你說那件事?」
「嗄?」
「我在床上用的都是左手。」獸性是很直覺的。
「你——」抱枕丟過去。
誰在床上還會注意那種東西呀?
番外︰YouMayKissTheGroom
何本心只傳了一封簡訊給她——
我去米蘭一趟,大概十幾天後回來。
然後就音訊全無了。
收到簡訊的時候,蘇鶴璇人還在公司里。她先是錯愕,心想去意大利干麼?然後她回撥,他的手機卻似乎關機了,無人回應。
她想應該是登機了吧。也罷,她沒想太多。
然而,一天一夜後,她仍是沒有他的消息,他的手機依然沒人接听。她開始心神不寧,工作無法專注,失誤頻頻。
再三天後,他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她開始擔心了,心想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于是她開始上網Google米蘭那兒的新聞。
又三天,她整天胡思亂想、瀕臨崩潰。在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打了通電話給歐陽昭。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
豈料,歐陽昭的口吻听來毫不在意,彷佛何本心的失蹤是再自然不過的現象,「他那個人一卯起來工作,比我還變態,他有時候會把自己關在工作室里,整整三十天不出門,電話也不會接的。」
她听了傻眼。三十天不出門?這哪招?閉關修煉嗎?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保證他還活著。」
「……」
還真是一點都沒有安慰的效果。
十二天後,何本心回來了,若無其事地出現在她的公司樓下,說是特地來接她下班。
她松了一口氣,瞬間如釋重負。
但,取而代之的情緒是不爽。
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會把女朋友拋下、只留一封簡訊,然後澈底消失十二天的?整整十二天!
所以一上車,她就冷著臉,不笑,也不出聲。
「你在生氣?」
「廢話。」
「為什麼?」
她氣結,「你居然還問我為什麼……」
「氣我跑去米蘭?」
「氣你就這樣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