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沒眼光明明是她的損失,但奇怪的是,他卻覺得自己臉上無光。
來到門口,他再開口,「我可是個空前絕後、絕無僅有的好老板。」
是被刺激到了嗎?他居然連要離開都還想荒謬的說服她。
「像我這樣充分授權,完全信任員工的老板你要去哪里找?」
他如百川納海的個性去到哪都大受歡迎,電力也是殺手級的,對于長相英俊、身強體壯,又深具男人魅力的他來說,周旋在女人之間,不就是家常便飯、正常又簡單不過的事,這朵小白花的眼里沒有愛慕熱情粉紅泡泡就算了,對他所提供的優渥條件也沒有反應,這到底是哪里出問題?
「這位先生,你說的都是很其次的問題,要我說,信任和不負責任的意思是劃上等號的。」
她都坦承自己不想去沃荷上班了,他還是听不懂嗎?
其實他懂也好,不懂也罷,因為一點都不干她的事。
可是看他那一臉迷惑……好吧,反正他們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見面,她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就當交淺言深,就當他今天忘記把腦袋帶出門,她一次把話說白了吧。
「我听得出來你在ㄉㄧㄤ我。」這下他又睿智聰穎了。
孫淼淼也不再跟他廢話,「你沒有永續經營自己事業的念頭,把決策權丟給不相干的人,這是非常沒有責任心的行為,公司是你的,可有可無是你的自由,可是在我以為,我想要的頂頭上司起碼要是一個能給員工向心力,願意和公司一起成長前進的領導人,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的責任有多吃重,這樣的你別說我不想提供我的技術與你合作,我想只要稍微會對自己前途擔憂的人都不會喜歡你。」
她說完,納蘭燎火還沒來得及反駁,已經被一只素手推出大門,接著「砰」的一聲,很干脆的吃了閉門羹。
納蘭燎火瞪著那扇門,差點沒瞪出個洞來。
喵的,這麼狠。
來逮人沒逮著不提,面子和里子都丟光光,人家是小廟容不下大佛,他是大佛看不起他這個廟公。
他有沒有那麼慘啊∼
多年養成的良好作息,孫淼淼準時在早晨五點十分睜開眼楮,起身的同時熊熊想起,她已經不需要這麼早起、不需要向誰請安、不需要打點屋內上上下下、不需要照顧誰了。
五歲以前的她是孤兒,後來被收養,那是一個超乎想像的古老家庭,規矩禮節就擺在那里,她被嚴格教育,該恪守的禮節一樣不能少,她沒有決定的自主權,食衣住行,該讀什麼書、該上什麼學校、可以交什麼朋友、眼神不該放的地方絕對不能多瞄一眼,鉅細靡遺,她的人生都被安排得好好的,甚至連婚姻也是。
那種生活畢竟過了二十二年,一下子調適不過來也是情有可原。
她沒有再躺回床上,掀開被子,把頭發整齊的盤好,接著起身走進浴室,半晌後再出來,拿起床頭櫃上的眼鏡,又是一天新的開始。
客廳的餐桌被孫淼淼拿來充作工作台,工作台上堆滿樣品和直角尺、菱斬和蠟線……可以自由自在做她想做的事,愛多晚睡覺都可以,別人也許不相信,單單這樣自由,就讓她得到極大的快樂,那是以前渴望卻得不到的生活方式。
沒有人約束的生活,她就連找工作好像也沒有太積極。
但她其實也不是太煩惱,她是沒有什麼物欲的人,身邊除了之前存下的夢想基金之外,銀行簿子里的存款還可以讓她過上一段不必憂愁的日子。
說到底,陶家對她是慷慨的,在那些年為別人活,沒有自己的日子里,像是補償性的,他們在金錢上面對她非常大方……
回過神來,她真的不該再想這些事的,模模肚子,餓了呢。
她承認自己這些年被養得思想有些老派,一起床就得吃早餐,不吃早餐一天就沒辦法開始。
如今一個人,自由了,就算自由,她也沒有刻意想去改變習慣,或叛逆的不吃早餐,人可以和許多東西作對,但是不要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那就吃早餐去吧!
「拉米爾廚房」是她最近經常光顧的店,步行不用十分鐘,自從發現拉米爾的食物很對她的胃,她幾乎天天去那里報到,美式早餐的營業時間很短,只有凌晨四點到十點。
據說店老板曾經多次拒絕美食節目訪問,反而意外闖出口碑,不只上班族爭相來光顧,愛利用網路來尋覓美食的網友們,也會大老遠的慕名而來,用餐時間常常擠滿了人。
她並不是很喜歡這樣人滿為患的用餐環境,她喜歡簡單清幽,幸好,她去吃飯的時間通常很早,這些人潮沒辦法干擾到她。
在玄關穿好鞋子,抓起鑰匙,她一把打開大門。
很意外的,門一打開,一個人就這樣倒進了玄關,要不是對方反應快,身體一歪倒的同時躍起身來,否則就糗大了。
孫淼淼睜大雙眼,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是你?!」
「哈哈,沒錯,又是我。」納蘭燎火笑得有點尷尬,他理了理有點歪斜的領巾,好像剛剛掉漆的事情壓根沒發生過,眨眼間又是那個富家貴公子的模樣。
「有事?」她以為他們不會再見。
「嗨,早,沒想到你起得那麼早。」一般的藝術家都是晝夜顛倒的夜貓子,或者是一夜未眠,看她的樣子不像後者,她沒有黑眼圈,而且氣色很好,皮膚像喂飽了水似的發光,一副吃飽睡好的水女敕樣子,讓人很想掐一把看看那皮膚是不是真的那麼柔細。
不不不,他瘋了嗎?這兩天翻來覆去睡不著,都是被她害的,他肯定是因為用腦過度,腦子當機,神智不清,才會見到她本人居然想多看她兩眼。
雖然想是這麼想,但他其實知道並不是那樣,他向來漫不經心,自尊心很少帶在身上,也很少發作,別人諷刺他,他都是听听就算了,很少擺在心上,說他臉皮厚他也無所謂,可這兩天卻無論如何都咽不下被她看輕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差,差到他連性感的模特兒打電話來邀約都忍痛拒絕。
他感覺得出來,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她不是他那些紅粉知已,她對他沒有眼冒粉紅色泡泡或臉紅心跳的舉動,她對他沒有任何悸動,她對他的英俊帥氣是免疫的。
這對他而言打擊很大。
除了這個,他也忘不掉她拒絕去沃荷上班,直指他「不是她想要的公司領導人」時的口氣。
那是雙重打擊。
是男人,都忍不下這口氣,而他男人的驕傲因為這雙重打擊突然從沉睡的體內萌生發芽,他吃不下、睡不好,不明白那麼平凡的女人為什麼看不上他?
以往,他絕對是那種合則來不合則去的人,這兩天卻為了她整個反常毛躁,放不下,于是他半夜就殺到這里來。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可笑,但他還是要讓她知道,只要他肯認真,也可以做好很多事。
「你到底在我家門口做什麼?」他剛剛是在她家門口打盹吧?
以常理判斷,像他這麼注重門面的男人,不太可能不顧形象的在別人家門口打瞌睡,莫非他半夜就來了?
而且他眼下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沒睡好嗎?
算了,那不關她的事。
「不就找你咩。」
他的聲音表情都有那麼點不自在,還有氣無力的,相較兩天前的自信張揚,真的差很多。
「我以為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沒話說,我有。」他坦白承認自己是來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