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訝異與不平之鳴令王遠慮唇畔笑意更盛。
「我不只為了大弟而已,也是為了我自己。父親近幾年來身體不好,在予陽集團里雖然掛名董座,但董事會里各派勢力夾雜,有叔伯、有外戚,人人自危,各懷心事,我心里厭煩,早有退出之意,干脆趁現在多賺點錢,攢多一點資本,打穩根基,鞏固人脈,日後出來創業謀生,好歹還有積蓄可以運用,百利無一害。」
好吧,原來他拚命賺錢,是想存資本人脈,這個想法比單純想照顧弟弟好多了,但是……
「欸,蔡萬富那時你是怎麼說的?每個人都應該承擔自己的失敗?這話是你說的吧?王先生?」就算想月兌離集團,也不用刻意照拂弟弟,弟弟失敗是他自己的事,他難道要整碗捧給他摔啊?鳳箏毫不客氣地挖苦王遠慮,話中對他的維護之意十分明顯。
王遠慮也不是沒有如此想過,只是,他有他的考量與判斷。
「我相信我大弟是可以培養的,而且,我也不希望繼母太操勞,繼母從前是父親的秘書,幫著父親打了大片江山,如今父親年邁無法管事,她為著幫我父親鞏固集團董座一位,已經耗去太多心力,我不想讓她再為了弟弟煩惱。」
「你不想繼母為了弟弟煩惱,所以讓弟弟出外磨練,但繼母和弟弟知道你的苦心嗎?外頭傳成那樣,他們明白你的心意嗎?」三人成虎,更何況他也說了,董事會內大家各懷心事不是?鳳箏說得十分直白。
「大弟閱歷尚淺,或許不明白,但繼母絕對能夠了解的。」王遠慮回應得毫不遲疑。
「你對你繼母還真有信心,你們感情很好?」她的客戶之中,富商巨賈甚多,豪門內總是有諸多嫌隙,哪會這麼母慈子孝?鳳箏仍舊有幾分懷疑。
「是的,我們感情很好,我母親在我四、五歲時就走了,我對母親沒有什麼印象,自懂事以來,母親的形象一直都是繼母的樣子,替她分憂解勞是應該的。」
呿,她本來還以為王遠慮多鐵腕多專斷多冷情,沒想到,他不只具企業責任,重感情、長情、愛護弟妹,還很孝順……討厭,念歸念,怎麼越來越喜歡他了呢?
「你還說我老是為別人著想,拚命為別人賺錢,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你幫弟弟打江山,還要幫著繼母替父親顧董座,哪天他們若翻臉不認人,你還不是枉做小人?真是吃力不討好。」鳳箏的聲音听來有些悶悶的。
真的不是她愛潑王遠慮冷水,或是她多心愛憂慮,只是現在天空塔煞氣一事暫時沒有頭緒,不知究竟是誰想針對王遠慮?
那人知道王遠慮想將予陽建設移交給他大弟嗎?會不會那人想針對的其實是王遠慮的弟弟?又或是,想針對王遠慮的,根本就是他大弟?
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鳳箏越想內心越不安,隱約有種不祥之感,可又不想教王遠慮看穿,只得繼續看下一幅照片,話鋒一轉,佯裝輕松地道——
「好吧,沒關系,你哪天落魄潦倒時,至少還有我可以養你,女人會賺錢真是好處多多,我好有遠見……欸,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真的不和我異業結盟?我真心認為那是個好主意。」鳳箏聳肩燦笑,眼神亮晶晶的。
好她個頭!王遠慮真不明白鳳箏怎會扯到這里來。
「和你的好主意比起來,我認為把你鎖進我的辦公室里更是個好主意。」王遠慮陪著她不正經,伸手想掐她臉頰,可念及她在除了他辦公室以外的地方皆會見鬼的考量,只得又訕訕放下,瞅著她燦亮帶笑的眉眼,低聲嘆了口氣。
難得如此想親近一個女人,卻總得時時壓抑,還得眼睜睜送她離開,見鬼的問題再不解決,他都要減壽了。
「我是沒意見,反正臉皮薄的又不是我。」鳳箏淘氣地睇望他,這話是真的,她都覺得王遠慮比她更不自在啊。
坦白說,她也不是沒想過;干脆在王遠慮家里也弄個鳳家風水陣算了,省得這樣跑來跑去,可是,別鬧了!鳳家風水陣是何等精妙高級的陣法,布來護人性命理所當然,布來縱欲尋歡?就算太女乃女乃不從棺材里跳出來打她,老天爺都要落雷劈她啊。
這陣子,他們老是在辦公室里尋歡,她都懷疑他究竟要怎麼直視正直的辦公桌與沙發啊?到處都有他們縱情的痕跡,小房間、桌上、地板……想起他們之間的親昵交纏,渴望他的yu/望油然而生,鳳箏喉頭一咽,頰面生暈,以扇柄戳了戳他胸膛。
「不如……反正這兩天是假日,予陽應該沒人在吧,我們明天接完八寶出院,回家安頓好,約在你的辦公室踫面?」
約去公司上床?這究竟像什麼樣了?更恐怖的是,他居然為她的提議感到興奮。
「好。」王遠慮連眼楮都沒眨一下就應了。
「哈哈哈。」他毫不客氣的應允令鳳箏笑了。什麼嘛!他居然還特別端出一副比平時更嚴正肅穆的模樣,真是夠可愛的了。
鳳箏笑呀笑,笑到彎了腰,眼睫一抬,眸光恰好對上牆上另一幅年代久遠的大合照——那應該是王遠慮父親與繼母再婚時,在婚宴現場拍攝的照片。
照片中的王遠慮小小的,約莫只有六、七歲,五官已有如今的幾分模樣;他的父親英姿煥發,繼母則穿著華美白紗,身旁圍繞著許多親友賓客,許多……呃?鳳箏見到熟悉臉容,神情一愕。
年輕時的母親和女乃女乃?她眼花了嗎?不對,她怎麼可能看錯,母親和女乃女乃的臉龐她從小看到大,就算化成灰她都認得。
「王遠慮,這兩個人是誰?站在新娘旁邊的這兩位。」鳳箏伸手指向相片上的兩位女子,試探地問王遠慮。
「我不認識,大約是繼母那邊的親戚吧?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王遠慮看向鳳箏所指之處,沉吟了會兒,搖頭。
那兩名女性,一名看起來與繼母年齡相當,另一名雖然保養得宜,但仍看得出略有歲數,兩人眉宇、氣韻隱隱有些相似,而他遍尋腦中記憶,對她們兩位皆是全無印象。
「所以,你不認識她們?長大之後也沒見過?」鳳箏再問。
「是啊,怎?」王遠慮挑眉,對鳳箏的問句感到困惑,反問。
「你認識她們?」
「那是我女乃女乃和媽媽啊。」鳳箏的口吻十分驚愕。所以,她之前對王家和鳳家曾有淵源的推論果真是正確的。
究竟與鳳家有私交的是王遠慮的父親還是繼母?而王遠慮辦公室里的鳳家風水陣又是誰布的?因何而布?鳳箏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了。
鳳箏的女乃女乃和母親?傳說中的鳳三和鳳四?王遠慮的訝異並不比鳳箏少。
「我們兩家長輩曾有交情也不無可能,當初天空塔無法施工之時,父親二話不說便要我去找你,只是,這些年來,我從沒听父親提起過鳳家之事……等等。」王遠慮漫漫尋思之際,桌上的行動電話響了,他走過去,將手機貼在耳旁。
「喂?是,孫助理,我是遠慮……沒有,沒有在忙……母親?怎會?」王遠慮聲調略揚,陣光與鳳箏投來的詢問視線相交。
他向鳳箏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擔心,可深鎖的眉頭卻輕易泄漏出他的擔憂。
「通知父親了嗎?……很好,先別通知他……我馬上過去。」王遠慮收線。
「怎麼了?」鳳箏秒問。
「我繼母在辦公時出了些狀況,她的私人助理在電話中說不清楚,只要我過去醫院一趟……抱歉鳳箏,我今天可能沒辦法送你回家,我得馬上出發。」王遠慮旋足便要拿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