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一開門,看見程少華站在門外,正要敲門。
他驚訝,看著她。這女人是怎樣?滿面怒容,就不會笑著歡迎他?
「要出去?這麼晚?」
「你來干嘛?」
「來平衡一下。」
「平衡什麼?」
「每次都是你跑來我那里睡,今天換我來睡你這里。」
程少華走進房里,徐遠跟進去。
「不行。」
「為什麼?」他往床上坐,一副當這是自己家。
「沒發現這里很小嗎?太擠了。」
「怎麼會?」他拎高手里的塑膠袋。「我不是空手來的,這是過夜費,好幾瓶雪碧呢,開心吧?」
「神經病。」徐遠罵,他卻笑得開心。
他長腿交疊,身子往後,雙手撐在床。姿態放浪不羈,黑眼楮熱烈地注視她,嗓音慵懶低沉,像催眠似地誘惑著她。
「過來……我要抱你。」
「……」徐遠僵在原地。
「過來啊,你拿著什麼?刀子?干嘛?削水果嗎?」
傍他這麼一鬧,徐遠冷靜下來了。
方才暴躁的殺人沖動,多不智,拎著刀,冒失跑去找鄭博銳?她在想什麼?她怎麼可能成功?
她好傻。
徐遠看著這嘻皮笑臉的家伙,真不知該謝他還是跟他生氣。
他高大身形,佔據整張單人床,寬闊胸膛,像避風港。她意識到自己滿腔憤怒,瞬間被他的笑容摧毀。
她凜著臉很故意地說︰「我不是要削水果,我是要去殺人。」嚇死他。可是,他的反應是大笑。
「想嚇誰啊?」他躺下,雙手枕腦後,竟還給她翹起二郎腿。「別以為這麼講就能把我嚇跑。」
「你不怕?」徐遠過去,手中仍握著刀。
她在床沿坐下,看著他。他就這麼鎮定?就這麼不怕她?
她俯低臉,黑眼瞳直視他,目光閃動,悄聲道︰「也許,我會殺人,我是殺人犯。你不覺得……我這個人挺變態的?」
苞家人不親,愛人王仕英為她傷心,朋友章曉陽被她氣走,她如今孑然一身,她有什麼好,能讓這男人費神糾纏?假如是為著yu/望,這陣子的歡愛也夠了,新鮮感早褪了,他這會兒是在積極什麼?
徐遠不懂,若在三年前,她打扮時髦,精神爽朗,頂著設計師頭餃有自己的工作室。那時,吸引這位大作家還有道理。如今,她舊衣素褲,不修邊幅,個性乖僻,陰晴不定。既不溫柔也不體貼,只是個停車場收費員,有哪一點值得他著迷?
「你會殺人嗎?」程少華听著,笑意加深。「我怕什麼?如果你是殺人犯……我就……逮捕你!」
徐遠驚呼。
程少華拽住她,刀墜落在地,人被他鎖入懷里。
他一個翻身,將她釘在窄小床鋪。以一種要吞噬她的炙熱視線盯著她,教她呼吸困難。他低頭,堵住她的嘴,同時抬手熄了桌上台燈。
小房黑暗,在黝暗里,他們親吻,他們激烈交纏,褪去彼此衣物,在擠迫的小床鋪親熱。
單人床窄小,在牆跟書桌之間,空間局促,害他們纏綿時,不是他踫著牆,就是她撞到桌子。可這些踫撞,卻帶來更強烈快感。床那麼小,空間太擠,于是要靠得更緊密。
當他進入她時,徐遠擁著身上男人,承受他蠻橫的力道,他越粗暴強焊,就越能教她痛快,埋于深處的憤怒、無處發泄的淒苦、不被了解的悔恨,都在那暴風似的激情中消失。
那是個真空世界。
她不用堅強,她擁抱單純原始yu/望,興奮尖叫。
他是堅硬的刺,扎穿她。
他每次都讓她在高.潮中,有死去感。沒有苦痛的死去,極樂的死盡。在那短暫死亡中,那里,只有不停高漲的狂喜。那里,回憶止步,苦痛遠離。
第12章(2)
她恨徐遠!
章曉陽在酒館喝酒,喝得醉醺醺才離開。
她到王仕英住處,照樣以他女人的身分,拿鑰匙開門,可是,她苦笑,她能輕易開啟他家門。而他的心呢?她在那里嗎?
不,那里,只有徐遠。
他為她失志傷心,她不過是一帖安慰劑。
王仕英听見開門聲,從房里走出來。
「你喝酒了?開車過來的?你知道這樣很危險嗎?」
「你在乎嗎?」她冷笑。
「怎麼了?」他倒水給她喝。
章曉陽握著水杯,苦笑。
「我怎麼了?是你怎麼了吧?看到徐遠交男朋友,很沮喪是不是?沮喪到趕快跟她聯絡是不是?你想干嘛?重修舊好?」
王仕英僵住。「你知道了?」
「遇到她,干嘛不跟我說?」
「我不希望你亂想。」
「我亂想?我亂想什麼?!」章曉陽摔了杯子咆叫。「為什麼不干脆告訴她,你也跟別人交往了,告訴她你跟我在一起?!」
「別這樣。」王仕英拉她,被她揮開。
章曉陽哽咽,掩面啜泣。
「我為什麼要這麼委屈?!你已經被她甩了不是嗎?你現在跟她沒關系了,我說我會幫你關心她,我會替你看著她,這就夠了不是嗎?你是在難過什麼?!」
「我只是……偶然跟她遇到。」
「那她為什麼說你看到她很難過?因為她交了男朋友?你知道我听著多諷刺?你傷心什麼?傷心她有男朋友?傷心她投入別人懷抱?難道跟我在一起你不快樂?王仕英,我很搞笑嗎?你是跟我認真的嗎?還是把我當成她的替代品?」
「曉陽……」
章曉陽抱住他,難堪不安,大聲啜泣。「我很怕,怕你回到她身邊。我對你這麼好,我是真心的,你不要傷害我……我也知道遠可憐,但是你這樣我很難受,你想想我的感受,為什麼打給她?你知道我當時在那里嗎?我在她面前看著我的男人打電話給她,王仕英,你好狠——」
王仕英摟著她哄著,慚愧不已。「對不起……別哭了……是我不好。」
他感慨,事情怎會到這地步?那時徐遠毀婚,堅持分手,他太痛苦。一方面希望女友走出喪妹之痛,重修舊好,一方面要安撫父母不滿的情緒。
原本爸媽就不喜歡個性強勢的徐遠,她毀婚,更讓爸媽無法諒解。老人家覺得兒子一直被耽誤,那時他焦頭爛額,忙著處理退婚的事,無助又憂郁,卻不敢給徐遠壓力,所有苦自己扛。他的苦悶無人可說,最後,他抗拒不了章曉陽的頻頻關懷,漸漸,發展成如今的局面。
本來三人,就是好友,他跟徐遠的事,章曉陽最了解。是他的錯,他漸漸依賴起章曉陽的陪伴,導致如今狀況。他忘不了徐遠,但也不想讓章曉陽傷心。
三年過去,那日再見到徐遠,平靜的心,驟然起伏,難以釋懷。王仕英明白到,自己是不可能忘得了徐遠。
但是,他要怎麼推開這段日子陪在身旁的章曉陽?
分手這話,他說不出口。可是多麼諷剌,章曉陽對他再好,都抵不過徐遠一個眼神,一抹身影。
半夜,飄起毛毛雨。
小房間窗外,黃色路燈,映著密密的雨絲。柏油路濕黑,地面一灘灘水漬,反映著路面光影。
程少華擁著徐遠,將她鎖在懷里,讓她伏在他胸膛。
她看著窗外,神情憂郁,不知在想什麼。
「不睡?」他問。
「唔……」
「在想什麼?」
「想一些事。」想著章曉陽罵她的話,想著王仕英的簡訊,想著過去的自己,感覺那時愛王仕英的自己像陌生人了。如今她衣衫不整伏在另一個男人胸膛,她……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就是所謂的迷失自己吧?價值觀,道德觀,是與非,都亂了。她是誰?躺在這兒的,真是徐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