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她矯情好了,但是活了兩輩子都沒試過這樣的東西,尤其她其實對蟲子雖不到怕,但是看了滿山遍野的蟲子,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更別提還要把蟲子給吃下肚。
反觀赫連奇,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打仗的時候,他甚至連老鼠都吃了,不過是幾只蟲子,還讓米小悠先給油炸又調味過了,吃起來香脆,只差沒當成花生嚼著吃。
點著蠟燭的灶房里,米小悠刷完鍋後,開始準備烙點餅子,打算兩個人隨便吃點東西打發一餐,然後再做點小點心,讓他明兒個幫她送過去。
如今大多數地方的糧食肯定是沒了,在糧價逐漸高抬的時候,她卻想著瘟疫也該來了,她送東西過去時,得提醒劉大樹前頭的事情也別再管,而是趁現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糧食上頭之際,趕緊買點藥材來。
上輩子逃災的時候,她就听過幾個方子,雖說不一定對癥,但是起碼在退燒還是防時疫上頭,還算能起點用作用「想什麼呢,油都快燒滾了。」
米小悠猛地回神,看著鍋里滾燙的油,下意識啊了一聲,連忙將放在一邊的餅子一個個下鍋,直到炸得金黃香脆再用長筷子夾起來。
端著一大簍子的餅,她也沒去找桌子,和赫連奇兩個人直接並坐在灶房的門檻上吃了起來。
「我想……接下來這人若開始亂了,這屋子是不是要換個門板還是要再加高一點圍牆?」米小悠擔憂地道。
上輩子她可見了不少餓瘋的人,不管不顧的沖到那些看起來有余糧的人家,就算是當年的楊府也沒錯過,只是那些真正富有的人家,早在苗頭不好的時候就想辦法走了,哪里還有剩糧可以搶。
沒糧食,又有著瘟疫的威脅,鎮里城里終于亂了起來,許多人才開始紛紛逃離家鄉。
赫連奇拍拍她的頭。「這世道若是亂了,你就是把屋子弄成鐵屋也沒用,那些人照樣想得出法子來。」
米小悠點點頭,也算是附和他的話,本要再想想還有什麼辦法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又對她動手動腳了。
「別拍我的頭!」她怒瞪著他,將他的手給拉了下來。
赫連奇可不在乎她耍這點小性子,仍自顧自的吃著餅,好似沒听見她的話一樣,吃完了,他抹了抹嘴,看到邊上剛蒸好的糕點還有一籃子剩下的餅子,略皴了皺眉,吩咐道︰「你再多準備一些,等等我給那里送過去。」
「這些挺多的,難道還不夠?」米小悠看著自己準備的分量,只覺得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吃上一頓應該是足夠的。
「多準備一、兩天的分,我猜這陣子糧價一漲,鎮上人來人往的就多了,多走幾次也容易被發現,再說那一家子一看糧價漲,肯定先斷了他們的食物,多準備些可以放的總是沒錯。」
米小悠想想也覺得挺有道理,起身走進灶房,看看還有什麼可以做了給兒子,一邊做,她難得的一邊帶著淺淺笑容,不知道因為這是做給兒子吃的東西,還是因為身邊的男人沒忘了自己兒子的關系。
赫連奇先是欣賞一下她忙碌的身影,接著才把視線往天上看去。
初一的夜,滿天星斗似乎也被烏雲給籠罩著,整片天空黑壓壓的,似乎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風起,雲涌,若接下來真如她所說的還有更多的災難,只怕這世道就真的要大亂了。
相比米小悠所住的村子還能夠有點閑心去抓蟲子來補充糧食,其他的地方,當天都是哭聲滿天,不少女人的大聲哭號是這個夜的主旋律,也有不少男人看著一片光禿禿的田地,沉悶的絕望布滿臉上。
這一夜,鎮上的糧鋪全都關了門,並且在天亮之前,偷偷把限量和漲價的單子貼在門口。
而鎮上的楊家,有人卻是為了這缺糧一事有了別的討論——
王莘葵看著府里的帳冊,和自己的嫁妝單子一比,只恨不得看著哪里還能更簡省一點,才不會讓嫁妝少得那麼快。
楊耀祖今兒個依然窩在書房里,兩眼不聞天下事,逕自捧著書,鑽研學問,看了一天書,還以為回房可以感受一下媳婦兒的溫柔,誰知道一進門就見她一臉不快,他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溫柔地問︰「這是怎麼了?!」
王莘葵抬臉看他,泫然欲泣地道︰「耀祖……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望著她細細描畫的柳葉眉,配上不點而朱的小巧菱唇,精致挺俏的鼻子和一雙水汪汪的杏眼,他都要心疼壞了,摟著她哄道︰「又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了?其他的都能暫擱,現在最要緊的可是你的身子。」
若是換了平日,她自然樂得享受他這番柔情密意,但是一想到娘家剛剛捎來的消息,還有府里帳冊上的開支,就讓她心中一陣煩躁,不過她在他面前,向來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自然不會把這樣的情緒表現出來。
于是她微垂下眼,比了比桌上的帳冊,輕嘆了口氣。「剛剛我娘家捎來了消息,說是咱們兒這里今兒個遭了蟲災,今年的收成幾乎是顆粒無收,要我們明日糧鋪一開門就得趕緊去買糧,只是咱們這一大家子的,本來開支就已經……唉!我愁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楊耀祖論風花雪月還行,至于談世俗經濟也不過是眼前一抹黑,連個米價都不清楚,更不用說自打他娶了米小悠之後,就一直沒操心過這種事情,只知道自己若要用錢就去帳房上支就是了,即使如今換了王莘葵進門,依然還是一樣的作派,所以對于她愁眉苦臉的模樣很是不解。
「既然如此,那明日喊了人多多去買糧就行,別愁了。」他回得隨意,並沒有意會到這是多大的事兒。
見狀,王莘葵心下暗惱,卻只能柔聲回道︰「你說得可輕松了,我爹提過,去年年景不好,許多地方糧食本就不大足,正準備今年的糧一上剛好就可以接上去年的,誰知道又鬧了這事兒,接下來只怕米糧的價得漲得狠了。」
她本認為楊家看起來小有積蓄,楊耀祖也是天天打扮得頗有幾分資財的模樣,誰知道等她嫁進來後,一接了府里的帳冊,才曉得這府里之前幾乎都是靠著上一個女人的嫁妝給撐起來的,現在楊耀祖和對方和離了,那女人除了大樣的家具搬不走,把其他的鋪子、田地和現銀都抽走了,說楊家現在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也不為過。
王莘葵是頂著一個不怎麼好的名聲出嫁,自然想要過得比別人好,來替自己爭口氣,所以即使知道了這楊家的帳冊根本就是一個無底洞,也只能咬著牙接了,然後開了嫁妝箱子,一點一點的往里頭補。
只是,想讓她好吃好喝的白養著那個女人的孩子和下人,那卻是不可能的,這些日子來,她已經慢慢在減少那里的花用,就是公婆那里,她也挑著瞧著好看但卻便宜的菜色,就是穿著的衣裳,也全都換了看起來鮮艷,卻是賣不出去的布料來充數,這也虧得楊家父母也是這兩年才過起了好日子,吃著用著雖說都想跟大戶人家比較,但是好的壞的也分不大清楚,居然也就這麼順利的讓她給糊弄過去。
「只是家里人這陣子可能得吃得差了些……爹娘應該不會怪我吧?還有升哥兒……」王莘葵抿著嘴,表情顯得委屈又可憐。
楊耀祖只要不缺了他平日的花用,吃什麼他也不在意,反正真缺了吃的,就到外頭食鋪上去吃就行,于是他不甚在意地道︰「沒事,爹娘那里我去說,升哥兒一個小人兒而已,吃得差一些有什麼打緊,有得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