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眼底浮現一絲虛偽的寵溺,「是啊,我們都很喜歡小孩,甚至她還計劃要生四個呢。」
「四個呀?哇,那你要很拚哦!」孫時郁陪著笑,陣底迅速閃過一道冷芒。夏光樺親口對他說過,她對小孩根本沒轍。
又是幾句沒意義的閑話家常,之後彼此打了聲招呼道別。離去前,孫時郁不經意順口問了句,「對了,怎麼稱呼你?」
對方卻顧左右而言他。「抱歉,我在煮東西,水好像滾了,下次有機會再聊吧。」
砰,門板當著他的面甩上。
包可疑了。若真是男友的話,那麼他倆之間的對談未免也太天馬行空了,跟真實情況完全不合。
可他也不敢貿然驚動對方,至少暫時不敢。
稍晚,他將小翔帶到同事家里,請對方的妻子幫忙照顧幾個小時,再踅回夏光樺的住處。
他透過窗簾內的剪影,再三確認屋內沒人走動之後,才以她給予的那把備份鑰匙自行開了門進屋。
他躡手躡腳地通過玄關,探頭看了眼客廳,頓時倒抽了口氣——夏光樺被人反手綑綁在椅子上,嘴巴被膠帶貼住,神態虛弱,身上有明顯的外傷。
懊說是感到意外嗎?不,這種場面他看多了,實在不該感到錯愕,此時他的感受比較接近激動、不舍、震怒、忿恨……
無論那個男人的目的是什麼,至少對方已經成功惹毛了他。
他強壓下沖上去替她松綁的沖動,撥開身上的夾克,拔出腰間的手槍、上膛,進入了警戒動作。
他放輕步伐,踏入了客廳。
夏光樺似乎是察覺了動靜,抬起頭來,兩人視線對上,她一見是他,豆大的眼淚立刻奪眶而出。
那兩行淚,幾乎擊垮了孫時郁的理智。
他對她做了個「唬」的手勢,以眼神向她投出疑問,她懂了他的意思,目光瞟了下通往二樓的階梯。
他點點頭,屏氣悄聲上樓。
在二樓的階梯口處便可听見男人的自言自語,對方似乎在抱怨著什麼,也像是在咒罵著什麼。
循著聲音的來處走,他在夏光樺的房間里看見了男人的身影。
男人背對著房門,正在她房里翻箱倒櫃,「不行,這件太可愛了。」扯爛,換下一件。
「啐,裙子這麼短是想勾引誰?」扯爛,再抓了一件。「風塵味這麼重的衣服你也穿?到底在想什麼……」男人隨手拿來剪刀,把絲質露背上衣給剪得稀巴爛。
顯然這男人對夏光樺的衣服有很大的意見。
孫時郁走上前,緩緩靠近,舉槍瞄準,出聲表明了身分,「警察,把剪刀放下。」
男人身體頓時僵凝,動作靜止。
「我說,」他重申了一遍,「把剪刀放下。」
男人考慮了幾秒,這才慢慢把手中利器放下,然後緩緩轉過身來,舉起雙手,驚見是眼熟的面孔,眼底露出一絲微訝。
「……你是警察?」
孫時郁冷笑了聲,「下次冒充別人的男友之前,記得先打听一下她身邊的人這什麼來頭。」
男人恍然大悟。「是你,原來就是你!你這個無恥的男人,居然毫不在乎的把——」
他沒讓男人把話說完,上前使勁一拳將對方毆倒在地,再上前壓制,將對方反手上銬,「我無恥?回局里之後,我倒想听你說我怎麼個無恥法。」
他拿出手機聯絡了勤務中心,呼叫最近的支援?,隨後將男人綑綁在椅子上,如同他對待夏光樺那般。
最後他心急地跑下樓,替她松綁,溫柔地撕下她嘴上的膠帶。
她立刻「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張臂緊緊抱住他,像是怒海浩劫當中抓到了僅有的一塊浮木。
「沒事了,沒事。」他回擁著崩潰哭泣的女人,輕撫著她的背、她的發,軟聲在她耳邊低語,「對不起,我應該要早點來的,對不起。」
他好自責,為何他遲了這麼久才察覺?他應該要察覺的,卻讓她白白受了這麼多折磨。
捧起她的臉,見她臉上有大大小小的瘀傷,額頭上甚至還有帶血的傷口,登時心疼得無法言喻。
他以指月復輕輕抹去她的淚珠,忍不住癌首吻著她面頰上的淚痕。
「別哭了,我在這,已經沒事了,你別哭……」嚐到咸淚的滋味,就像是有人拿著刀在他心頭上割,讓他一度不能呼吸。
他再度擁她入懷,緊緊摟著。
「對不起……」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只能化為這一句,「對不起,我應該要早點來的,對不起。」
第9章(1)
經過了兩個小時的偵訊,男子終于坦承犯案,他叫許向凱,是藉由粉絲頁上的一些生活照、打卡地點等等訊息,交互比對出夏光樺的住處。
他也說,他是在一場書展上與她相識的。
「我們兩個人對彼此一見鍾情。從她對我的微笑里,我很確定她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那是因為你是她的讀者。」孫時郁冷笑了聲,不以為然。
「在她的粉絲頁上,她總是第一個回覆我。」
「那是因為你太閑,老是第一個留言。」
「她說過她愛我。」
「哪個歌星不會對歌迷說‘我愛你們’的?」
「你就是不懂,對不對?你根本沒听見我說的話。我再說一次,我和她之間的感情不是那麼膚淺的互動,我和她是——」
「留著對檢察官說吧。」孫時郁沒有耐性听他唱獨角戲,起身離開了偵訊室。隨後,他同小劉前往醫院,名為制作被害人的筆錄,實際上他是急著去探望夏光樺的傷勢。
抵達了急診室,他倆從醫師那兒得到初步的了解。
「她有輕微的腦震蕩,身上共有十二處的瘀傷、擦傷,大多集中在頭部;另外,在頸肩的地方有一處咬痕。」
聞言,孫時郁的腦袋有那麼幾秒鐘是空白的。
小劉問道︰「有任何被性侵的跡象嗎?」
「她說沒有。」
「你確定?」小劉瞥了醫師一眼,「有些被害人會隱瞞。」
醫師聳聳肩,既無奈也為難,「我怎麼能百分百確定?她如果堅稱沒有,我也不能強迫她做這方面的檢查。」
「好,我知道了。」小劉握了握醫師的手,道了聲謝,「我們會再找她了解一醫師給了一記禮貌性的微笑,轉身去忙了。
小劉則回過頭來,「OK,那我們就——」
「給我十分鐘。」孫時郁提出了要求。
「啊?」
「先讓我私下跟她聊。」
小劉露出了不解的眼神,「怎麼了嗎?」
他靜了靜,才道︰「她不是一般的受害人,她是我兒子的保母。」
小劉愣了下。「是你之前提過的那一個?」
「嗯。」
「……你找了一個漫畫家當保母?」
「那不是重點。」
「說的也是。」小劉低下頭,揉了揉鼻尖,「所以呢?你要單獨進去做筆錄嗎?還是——」
「沒有,」他搖搖頭,輕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有點尷尬,「就只是先進去關心一下,以私人的名義。」
小劉打量著他,那是當男人擔心女人時會有的模樣。
瞬間,他明白了,也非常識相的擺了個「請便」的手勢,「我去樓下抽個菸,十分鐘後回來。」
「謝了。」
「呿,小事。」小劉擺擺手,轉身瀟灑走了。
「小翔呢?」
一見到他,那女人居然開口就是問他兒子。
「我想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他苦笑。難道他的想法、他的心情,在她的眼里絲毫不佔分量?「你呢?狀況還好嗎?」
「你是指哪一方面?」
「任何你所想得到的。」
「我想應該還算可以吧?」她聳聳肩,傻笑道︰「至少不必擔心自己會被分屍塞進後車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