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光義听見大女兒私自回城,相當氣憤,韓映竹還在房里綁護腰,他就先到大廳痛斥韓映梅。
「誰準你回來的?怎麼沒有人通知我?!」韓光義怒拍把手,見到女兒得意的神色,真不知道她到莊子里究竟反省了什麼東西。
「你現在給我回去,馬上回去!」
「爹,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你要是趕我走,就沒有人能救羅桂杰了,他只有等死的分。」韓映梅彈了彈指甲,狀似無所謂地說。
「等死的分?」韓映竹頂了顆肚子進來,沒忽略韓映梅眼中一閃而逝的嫉妒。「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呀。」韓映梅仰起頭來看她,笑如春風。「我問你,羅桂杰最近是不是常受傷?!」
韓映竹冷下臉。「你又知道什麼了?」
「我當然知道,這事算起來,也是因我而起呢。」韓映梅難藏喜色,帶著炫耀的口吻。「我跟你說吧,羅桂杰十多年前在姻緣廟起過誓,說他這輩子呀,非我不娶。這樣你知道原因了吧?」
「你、你說……」韓映竹一陣激動,但不想讓她看笑話,便強忍下來,凝眉問她。「你怎麼知道?!」
「我親耳听見的。我早上見他往城南走,一臉心神不寧,就好奇跟了上去,誰知道一路跟到了姻緣廟,才听到這段往事。」想到羅桂杰對韓映竹的濃情密意原本是屬于她的,她就氣惱。「韓映竹,你搶了我的人,現在該還給我了吧?」
「我搶了你的人?」韓映竹嗤笑。「當時是誰尋死覓活不嫁羅桂杰,硬要擠進林家門的?現在有資格在我面前叫囂?」
「你——」韓映梅氣結,這真是她這輩子最懊悔的事。她應該被人呵護在掌心上的,就像韓映竹現在的生活一樣,而且這本該屬于她的。「反正羅桂杰不娶我,他只有等死的分,我是不影響,就怕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爹。」
「你夠了沒有?這種尖酸刻薄的話你也說得出來,難怪博恆連睡都不想跟你睡在一起!」韓光義指著韓映梅的鼻尖一陣痛罵。「你以前見好的就想搶,現在連你妹妹的丈夫都不放過,你怎麼有臉!」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從以前就只疼映竹,我也不意外你說出這種話。」韓映梅撇過頭去,心想只要有了羅桂杰,不會再有人傷得了她。
她想要人疼,這有什麼不對了?
「你出去。」韓映竹指著門口,冷眼看著韓映梅。「這里不歡迎你。」
「憑什麼?」她現在可是解救羅桂杰唯一的辦法呀!
「就憑我是羅家主母。」韓映竹眯起眼,難得鄙視地看著她。「你又是什麼東西?就算桂杰非得娶你才能活下來,說不定他寧可死了也不想讓你踏進羅家門!」
「你——」韓映梅正要發難,門口就傳來數道交錯在一塊兒的聲音,十分雜亂。
「快、快把主子抬進去!進冰窖取冰來!」七峰大手指揮著,沒多久,羅桂杰就躺在一塊木板上,被人運了進來,身上燒了好多處地方。
韓映竹嚇傻了,就要靠過去,八山眼明手快地攔住她。
「夫人,小心身子,千萬別激動。」主子最寶貝的人可是她了。
「他怎麼會傷成這樣?出門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她抓著八山的手,眼神不離羅桂杰。「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八山也急著,說得又急又短促。「倉庫起火,有人被困在里面,主子沖進去救人,跑第三趟的時候,嗆進太多煙,昏了過去,被火燒了幾口子。不過夫人放心,大夫看過,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要用冰。」
「不會有什麼大礙……不會有什麼大礙……」韓映竹一下腿軟,幸好八山攙著,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這就是姻緣廟起誓所帶來的災禍嗎?他也會像楊福寧一樣,莫名其妙橫死嗎?夫君他沒有做錯事呀!
「父親、父親……夫君他……夫君他……」韓映竹慌了,從八歲後,她不曾向父親求助,什麼事都自個兒扛,可她今天真的扛不住了,撲向父親,哭得不能自已。
「爹——我不要他有事,我不要他有事!我不要啊……嗚嗚嗚……」
韓映梅也不知道情形會這麼嚴重,嚇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乖,沒事,桂杰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韓光義摟住女兒,老眼泛紅,無比心疼。「阿華,把大小姐帶回去閉門思過,沒我的命令不準她踏出房門一步。」
他不知道該怎麼幫女兒、女婿度過這次難關,唯一能做的,就是別讓韓映梅這孽子搗亂,惹他們心煩!
這事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一定會有的!
第9章(1)
羅桂杰醒來,渾身劇痛,手臂沉重得他完全抬不起來,最多只能動動指頭。
倉庫起火,里面困了幾個人,怎麼印象中好像有個女的?曾幾何時藥坊里有女伙計或女學徒了?
這事必有蹊蹺。
他眼珠轉了轉,認出這是他的房間。
「二丫?」他嗓音像被火灼燒過似的,低啞破碎。
「醒了?」韓映竹坐上床沿,先以手測了他的額溫,確認沒再燒起來,才松了口氣,接過仿夏遞來的水,用麥稈汲了些起來,湊到他唇邊。「我先喂你喝點水,等下喚七峰進來托你坐著再喝點粥。」
他不是很樂意用這種方式喝水,感覺挺嬌氣的,可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尤其在她面前,只能順從地用麥桿喝了幾管水。
雖然潤了唇,卻不能解渴,正想叫妻子喚七峰進來攙他坐起,給他一大碗喝個夠,額頭忽然感受到幾滴冰涼,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別哭了。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命大得很呢。」他笑了幾聲,牽動傷口,疼得他只想罵娘,燒傷真不是人捱的。
「你確定不是後禍,而是後福?」韓映竹深吸一口氣,眼淚掉得更凶,幾乎看不見她丈夫的模樣。她低頭,抵上他的額頭,不管肚子卡得多難受,就是不願離開。「事到如今,你還要瞞著我嗎?」
羅桂杰心下一沉,仍故作無知地問︰「我瞞你什麼了?誰跟你亂嚼舌根?拖出去打死。」
「你還滿我!」韓映竹氣得掄拳想打他,思及他一身傷,拳頭揮到他胸口,便心疼地撫了上去。「你曾經在姻緣廟起誓,此生非韓映梅不娶,對不對?」
「……」羅桂杰一陣無語,想辯解,卻找不到有力的說辭,嘴巴開合數次,最後只能嘆氣認下。「你如何得知?這事我從未與任何人提過。」
「韓映梅回來了,她尾隨你到姻緣廟時听見的。」她小聲地說。
她在莊子吃不了苦,偷偷回家,想說見到父親撒個嬌,賠個不是,軟纏硬磨,肯定能求得父親原諒,恰巧遇上父親被他們接過來照顧,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她便買通家僕瞞了下來,這讓父親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把那些知情不報的下人統統發落了,現在回娘家怕都認不得人。
幃映竹哽咽。「如果不是韓映梅意外听到這件事,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等你出了意外,外頭通知我去認……去認……」
她說不下去了,淚如雨下,哭到兩眼都睜不開,嗚咽強忍的哭聲,戳痛了羅桂杰的心,他也跟著紅了眼眶。
他使勁地抬起手,撫上她的後腦,細細安慰,聲音卻有些顫抖。
「二丫,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他真的不曉得該如何開這個口。「或許真的只是意外,當初我起誓求娶的是韓家姑娘,你不也是韓家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