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朋友帶他來的這一間酒吧,有名的原因在于店內的駐場拌手據說都是專業級的,唱歌超級棒,他想起游理想的履歷也寫著酒吧歌手,不知她唱起歌來是什麼樣子,那個女孩越來越勾起他的興趣。
正想著,他剛落坐,無意識往台上掃了一眼,便愣住。
小小的個子,穿白色毛線長裙,披一條厚厚的喀什米爾紅色格子披肩,戴著卷卷假發,畫濃濃的煙燻妝,長長假睫毛的陰影覆蓋半張臉,螢光色的唇彩,頭上還戴了兩個亮亮的像狐狸耳朵一樣的東西,那女孩不正是游理想?
雖然她畫了奇怪的妝,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
她好像剛剛唱完一首歌,拎著吉他鑽向後台,他目光不由自主跟著,直到找不到她身影。
朋友問︰「怎麼了?」
他搖頭,心中莫名悵然若失,只覺得真想听她唱一首歌。
忽然,有人輕拍他肩膀,他回頭,昏暗里兩只亮亮的狐狸耳朵一閃一閃,一張笑臉映入眼簾。
「嗨,你該不會是特地來听我唱歌的吧!」游理想笑著看他,他一進門她就看到他了。
「哦——」兩個朋友起哄,一臉興致勃勃看戲的表情。
迸天昂尷尬的解釋,「我不知道你在這里駐唱。」
游理想聳聳肩,「開玩笑的。不過不巧,我的時間剛剛過,今天唱完了。」
「哦!那——再見。」他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不讓人發現他的失落。
她微微歪著腦袋,眨著長長的睫毛在昏暗的燈光里看著他,她輕輕勾起嘴角道︰「不過大老板賞光,我唱一首給你听。」
說罷,不等他回答就轉身穿過人群去跟樂團說話。
「呦!不錯,這女孩看起來很有個性哦!」
朋友起哄,古天昂勾笑,卻無心搭理,目光落在台上,就見她上台,握住麥克風,一開口,就吸引住他。
「我站在屋頂,黃昏的光影,我听見愛情光臨的聲音,微妙的反應,忽然想起你……」(作曲︰小安/作詞︰易家揚)
小小的酒吧里,人聲嘈雜,光影交錯,他的世界卻像只有她,那兩只閃爍的小耳朵,彷佛暗夜中的燈塔,指引他進入她的眼楮、她的心里……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後,古天昂都忘不了這首歌。
游理想唱完歌,溜下台,套上厚厚的大衣,胳膊上掛著大包包,站在門邊朝古天昂揮揮手,推門離開。
迸天昂目光追隨,身體也像有自我意識,他跟著起身,听見朋友在身後吹口哨,他亦不解釋,抓了大衣推門追出去。
門外悠長小巷空蕩蕩,他正失落,身後有人拍他肩膀,他回頭,看到一張笑臉。
「嗨,你該不會是專門為我出來的吧!」游理想依舊笑盈盈。
迸天昂不承認也不否認,看著她道︰「想不到你真的在酒吧駐唱。」
她點點頭,「然後呢?」
「什麼然後?」他挑眉。
「我是在酒吧駐唱,然後呢,老板你追出來,是要跟我講規則嗎?」她眼中有一絲促狹。
他皺眉,剛才只顧著追上她,卻沒想這麼多。
見他答不出來,游理想自己又說︰「如果是公事,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哦,明天再說。」
她轉身走掉,頭上的耳朵在黑暗中閃爍,他失笑,緩步跟上。
瞥了他一眼,黑暗中,她勾起唇角。
她帶他穿越熱鬧的小巷子,來到一片結冰的湖面,「後海,來過嗎?」
迸天昂搖頭,他听過北京有好多海,什剎海、後海、前海,其實都是古時的護城河連成一片,而她此時所指的後海,在他看來根本好像北極海。
游理想點頭,她也覺得他沒來過,王經理總跟他們這些下屬說,老大是超人,怎麼怎麼能干,怎麼怎麼強,這種工作狂,怎會有閑情逸致到處玩。
她翻過欄桿,古天昂抓住她著急的問︰「你干麼?」
她揮揮手表示沒事,「別緊張,都凍結實了,來滑冰。」
怕他不信,她使勁跳兩下又跺跺腳,接著滑出好遠。
迸天昂愣住一秒,隨即失笑,學她的樣子翻下去,小心踩兩步,冰層果然凍得很結實,他滑開一大步,身體好像飄起來,這種感覺不賴,可是——
「啊——」腳底打滑,身體後傾,他手忙腳亂地想維持平衡,卻啪的一聲,結結實實坐到冰面上,隨即听她在另一邊大笑。
他亦跟著笑開,索性坐在冰上,仰頭看向深黑的夜空,兩顆星遙遙相望,都說北京的空氣差,晚上又有光害,可此時此刻,那燦亮星子,像她的眼楮。
身旁有人滑動,他轉頭,看她俯視他,笑盈盈朝他伸出手。
「游理想。」
「嗯?」他早知道了。
她莞爾,又說了一次,「我叫游理想。」
他懂了,她在自我介紹,代表兩人不是下屬和上司的關系,而是剛認識的新朋友。
「古天昂。」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冷卻小小的掌心。
她拉他起身,卻很快松手,古天昂忍不住靶到失落。
她笑著搓手,「好冷好冷,去吃火鍋!」
「火鍋?」古天昂無奈的笑,她還真是想到什麼就要做什麼,「現在是晚上十點半。」
「有什麼不可以?」她快步爬上河岸,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朝他招手,「好冷,快!」
他笑笑,只能跟上她的腳步。
她當真帶他去火鍋店,小小的店面,擠了五六張桌子,十點半,可客人依然不少,他們好不容易等到一張桌子坐下,她沒問他意見,三兩下點好一桌菜。
火鍋端上來,不是一大鍋,而是兩小兵,熱氣嫋嫋,在對他來說已經很寒冷的北京初冬夜,在暖烘烘的燈光下,這一桌的新鮮食材,的確很令人食指大動。
她笑咪咪搓筷子,同時宣布,「開動!」
他笑笑抓起筷子,忘了告訴她,去酒吧之前,他剛吃完飯,那時是九點多,現在才隔一個小時,他的胃依舊很滿,可看她準備大快朵頤的樣子,他不想破壞她的胃口。
他吃了兩三口,身體熱了,月兌去外套,看她吃得滿臉通紅,他指指她的頭問︰「不熱嗎?假發——」
游理想像恍然大悟一般,她放下筷子,一手摘下耳朵發箍,一手摘下假發,「呼,果真涼快很多。」
他笑了,拿起桌上還在發亮的假耳朵問︰「你每次上台都戴著這個?」
「沒有啊,這是心血來潮新買的,電池完了就不會亮了,你喜歡?送你。」她邊說邊紮起馬尾,然後從大包包里掏出濕紙巾擦去眼影口紅,立刻變回那個清純的游理想。
他忍不住將耳朵戴回她頭上,卻突然頓住,發現這動作過分親密。
游理想微笑,歪歪腦袋看著他不說話。
她嘴巴上奇怪的螢光唇膏被擦掉,嘴角卻沾著火鍋湯頭的紅油,小小素白的臉上有著誘人犯罪的甜美笑容,古天昂听到自己的心咚咚跳,他尷尬松手。
小小飯桌上氣氛突然尷尬,他只能沒話找話聊,「對于你白天說的話,我也做個回應,雖然利益很重要,可我不希望員工為利益不擇手段。」
不戳破他是蹩腳的轉移話題,游理想扶正頭上小耳朵笑說︰「你太認真了。」
他挑眉。
她娓娓道出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我不知道台北是怎麼樣,我是土生土長的北京小妞,小時候在胡同里亂竄,餓了也不一定要回自己家,隨便沖進哪家都有得吃,或許是玩得野了,所以心有點收不回來,大家都說我太過任性自由,可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人總是無法做到完美,既然不能令所有人都滿意,不如只要自己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