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活著,最好能活著,否則饒是翻天覆地,他也要為她索命。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只有要錢,為她延命不是問題,但……他要的不只這些,他要她醒來。
寧願散盡一切,但求她能再次驕傲地光著身子走過他的眼前,又或者是不知死活地與他賭上一把。
他想親口告訴她,他輸了,而且還輸得一塌糊涂。
她可以永遠待在聶家,聶家就是她的家。
所有大夫都告訴她,她所中之毒極罕,在沒有解藥的狀況之下,猶能一息尚存已是奇跡。
如果這已是奇跡,那麼他想他需要的不只是奇跡,而是神跡了。
恍然間,門被推了開來,聶紫相卻完全無所覺,一雙眼只是一眨也不眨地凝著氣息微弱的柴書南,就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她就會沒了生息。
禁不住荊靈香的纏磨,赫連又槐百般不願地帶著淚眼汪汪的荊靈香闖進聶紫相的院落。
「怎麼會沒救了,是你不願救吧!」對于眼前這個男人的小氣,荊靈香太了解了,她瞪大了眼,不一會兒,眸中已閃著點點的水光。
「我說,你怎麼……」一見那淚光,赫連又槐就慌了手腳,手足無措地只能投降。
「好啦、好啦!」
不敵俏人兒的淚眼攻勢,赫連又槐只能萬般不舍地掏出懷中的藥瓶,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藥瓶遞到聶紫相面前。
方才的吵吵鬧鬧不曾入了聶紫相的耳,直到眼前平空多出一個藥瓶,這才拉回他的注意力。
他抬頭,原本深遽的眸子早已失去往昔的神采,整個人哪里還有以往那種自信十足的飛揚神采。
「這顆價值千金,我先不收,可以記在賬上,要不要?」
「何用?」聶紫相完全不感興趣地問道,就連大夫都說無藥可解,那麼除非大羅金仙,還有誰能和閻王搶人。
「雖然此藥不能完全解她的毒,但至少壓制她身上的毒性,運氣好的話還能讓她清醒個一時半刻。」
此話一出,赫連又槐手中的瓷瓶已經杳然無蹤了。
「拿得倒挺快的呵!」
「先謝過。」聶紫相言簡意賅地稱謝,看似潦草,但赫連又槐知道自個兒又成就了一筆好生意。
以千金換取聶紫相的友情,往後他在朝堂之上,只怕更加橫行無阻,值得。
只不過這男人還真笨,竟然真的願意用千金換取那女人一時半刻的清醒,要是換了他……
眸光溜啊轉的,忽然轉到荊靈香的身上,瞧她緊張兮兮地看著躺在榻上的柴書南,他沉下了臉色。
誰會對于這個總是將他忽視得徹底,只有有求于他才會低聲下氣求人的女人散盡千金。
想著想著,他粗魯地牽起荊靈香的手,不顧她的掙扎,死命將她拉離聶家。
懊做的、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至于柴書南能不能活,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第10章(2)
忽然間,榻上的人兒發出細細的申吟,聶紫相的心神徹底被柴書南的動靜給牽引。
「你醒了!」看著她那宛若蝶兒扇翅般扇動的眼睫,聶紫相屏息。
「你……」她怎麼可能還能醒來,這究竟是在陽間、還是陰間?
若是在陰間,那聶紫相為什麼還會在這兒?
一著急,她掙扎地想要起身,可是渾身像是中了咒似的,就是沉重得不听使喚,柴書南只好直勾勾地望著聶紫相,著急地說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也跟著我和孩子到陰間來了?你做了什麼?」
瞧瞧她一睜眼,就忙不迭地關心著他,這樣一心只為他的女人,他怎能不往心上放呢?
「我沒事!」
「你沒事?」怎麼可能?如果他沒事,她壓根就不可能瞧見他。
人鬼應該殊途的,不是嗎?
「我沒死,你也沒死!」望著她滿臉的疑惑,聶紫相連忙開口說道。
「這是……不可能的……」
是夢吧?她是大夫,對自己的身體她很清楚,那「閻王」是至毒,連她都不能解,她既已毒發,就萬萬不可能還有一絲生息。
包何況她的肚里還養了胎,身體更是虛弱得不足以對抗毒性。
「是真的,是我及時趕到,護住了你的心脈。」
饒是這樣她也不能醒啊!
「是赫連又槐送來了續命金丹,讓你醒了過來。」
又是赫連家,听到這里,柴書南滿心感激。
「你又何必強留住我?若沒有解藥,那金丹一時半刻也救不了我的性命。」她緊鎖著他眼神里那不容錯辨的溫柔,她這麼說既非責難,也非不解,只是不舍。
「傻瓜,為了你,即使散盡千金那又何妨。」
能續得一刻是一刻,如若真的不能留住她,那麼他會在替她報完仇後,一家三口在陰府團圓。
四眸相對,深情摯愛盡在眸光之中交纏,聶紫相在靜默一陣之後,忽而開口說道︰「委屈你了。」
在得知蕭多璽的真面目之後,他終于想通一切,知曉柴書南為何堅持留在宮中,除了受到毒物的牽制之外,只怕也是因為蕭多璽仗著自已蒙聖上眷寵,用以威脅,柴書南這才屈服了。
聶紫相伸手輕撫著她蒼白的倦容,那手勁之輕,活像她是一踫就融的雪人兒。
柴書南用盡所有的力氣,將虛軟的雙手覆住他的大掌,輕聲企求,「答應我,別替我報仇。」
打小就成了她的妻,雖然他不曾理會她,但因為在乎,所以她知曉他的性子。
如果他不在乎,那也就罷了,但一旦他在乎起來,就算毀天滅地,他也會找著那個加害她的人,替她報仇。
可……她可是貴妃啊!
聶紫相屈屈一個臣子,就算貴為左相,憑什麼與皇上的人爭。
「不成!」想也不想的,聶紫相開口拒絕,凡傷害她和孩子的人,他決不放過,即使他曾視那個女人如珍寶一般的疼惜。
「你……」瞧他那一臉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模樣,柴書南啞然,不論她再多說什麼也是枉然。
不再多語,因為不知那續命金丹能續她多久的命,她不想將這好不容易求來的時間浪費在與他爭辯之上。
「陪我,好嗎?」
她輕柔地開口要求,聶紫相已經小心翼翼地月兌靴上了床,然後將她的身軀全都收攏在他的懷里。
四肢交纏,已無所求,柴書南閉上疲憊的眼兒,墜人幽幽的夢鄉之中。
能再次讓他抱在懷里,感受他的溫曖,于願已足。
這懷抱能擁有多久,她不知道,這世上除了她師父,只怕也沒人能救她了。
但師父仙游去了,只怕也無法軒回,向來不認輸的她,這回不想認命也不行了。
能相守多久,就相守多久吧……
***
聶紫相什麼都還沒做,就已經有人替他做了。
後宮里,皇上的眼線何其多,那蕭多璽的惡行很快就傳到皇上的耳中。
皇上惜才,自覺愧對聶紫相,所以送來成堆的稀世藥材,想要彌補愛卿。
而那凶殘成性的蕭多璽被打入冷宮,徹底斷了她生育龍子的夢想。
但不論皇上怎樣逼迫,蕭多璽就是不肯交出解藥。
隨著柴書南沉睡的時間愈來愈多,聶紫相其實心知肚明,那續命金丹的功效已經逐漸喪失。
看著心愛的女人日復一日的虛弱,聶紫相幾欲發狂,日日寸步不離地守著、候著。
那僬悴的面容看在柴書南的眼底更覺心疼,或許她不該再掙扎,就此死去對他們倆來說,才是最好的解月兌。
但……總是不舍呵!
她伸手想要握住聶紫相的手,但卻無力。
汩汩的淚像是成串的珠兒一般散落,幾日的相守,早已與她心意相通的聶紫相怎會不知她在索求什麼,主動伸出了手,讓她握著,但她卻虛弱得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