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方才潘文風已同聶夫人短敘,聶夫人雖未明說,但他向來不是駑笨之人,從那番話的字里行間,他已大約了解聶夫人三番兩次邀他前來做客的用意。
本來,在潘文風意識到聶夫人盤算之際,他心里其實頗有微飼。
畢竟同朝為官,他與聶紫相兩人,論家世、才學皆旗鼓相當,可偏偏不管是皇上,還是朝中其他要臣,總將贊當的眼光擺在聶紫相身上,不但官拜左相,皇上對他更是言听計從,就連朝中大老有時遇上聶紫相,還得禮讓三分。
現在倒好,就連選妻都得撿聶紫相不要的。
本來這口氣他是怎麼也吞不下去,所以表面上告訴聶夫人他會好好考慮,其實骨子里卻極度排斥這安排。
但這些想法只留存于還沒見著柴書南之前。
方才,丫環領著他出園,行進間不經意住如茵的草地上一瞥,卻見一位姑娘自適地躺在草地上,完全無視禮教禁錮。
當他從丫環嘴里得知,原來那女子就是聶紫相的妻子時,原本抗拒的心竟奇跡似的消減不少。
「第一,我說過我不是聶紫相的妻。第二,我沒有那種習慣,無緣無故為一名陌生男子作陪!」
不用說,她就知道這陌生男人是誰,本來她會來這里欣當藍天白雲,就是因為不想去見這位娘堅持邀請人府的客人。
上回她已經躲過,沒想到娘竟毫不放棄。
柴書南也耳聞近來娘親一得空就往聶紫相的院落跑,像打定主意要聶紫相簽下放妻書。
听到這個消息,她的心緒更加五味雜陳,她甚至不敢去想,聶紫相到底應了這放妻書沒。
應該……是答應了吧!
若非如此,娘又怎會如此明目張膽、三番兩次邀潘家人人府?
想到這里,她的心中又是一陣煩亂,也讓她在還沒見著潘文風前,就已經討厭起這個人來。
所以今兒早一听到娘又要請他過府時,就忙不迭躲在偏院的小園子來。
沒想到,他竟好巧不巧撞見她,她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其實……他們兩人的巧遇,恐怕都是娘算計好的。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俊顏帶著包容的笑,向來自視甚高的潘文風好聲好氣地輕聲討好。
或許用上「一見定情」這四個字太夸張,可瞧那美麗細致的臉龐,嵌上那清靈動人的雙眸,傾城的容顏怎不讓人心動。
他怔怔地凝望著她好一會兒,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完全亂了章法。
如此天仙似的靈動美人合該配他這樣的才子,沒想到卻錯配給不解風情的聶紫相,著實是糟蹋了。
拯救柔弱的姑娘于不幸之中,更是他這種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該做的。
「我壓根不認識你,哪談得上什麼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是婆婆的客人,又不是她的,有什麼義務要陪他游當園子?
第2章(2)
「書南,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不是嗎?」
潘文風喚得親昵自然,那聲叫喚卻讓柴書南渾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她跟他很熟嗎?干嗎這樣裝得如此熱情?
為她另覓夫家是娘一廂情願的想法,可不是她的,她倒覺得這樣的日子沒啥不好。
除了寂寞些,但因為爹娘的疼愛,她在聶家可說是如魚得水,優游自在。
再說,要不是憑借著聶家的慷慨和豐厚家產,她不需再為生活上的瑣事而操持憂心,所以能無憂地投身她一向醉心的醫術和藥學。
「公子,請你自重。」
柴書南望著潘文風的眼神有著強烈的斥責,身為一個飽讀詩書之人,竟然直呼女人家的閨名,似乎不是該有的舉措。
察覺她眼底的不悅,潘文風倒也不是愚笨之徒,在發現自己的態度已引起柴書南的不快之後,立刻改弦易轍。
「請您別誤會,在下R是一時在!S大的園子里失了方向,又不便啟口,心一急,才會唐突了。」
好在這聶府夠大,活月兌月兌像個迷宮,再加上他一見著柴書南便機靈遣退送他出園的丫頭,他才可以將這謊言說得像真的似的。
听到潘文風的話,柴書南才正眼瞧他,見他臉上漫著淺淺的羞窘,原本板起的臉色才緩了些。
呵,原來是迷路了。
既是如此,送他一程倒也無妨,至少不能讓他出府後拿這事到處數落聶家的待客之道。
「好吧,我送你出去。」稍一轉念,柴書南便大方應允。
完全無視潘文風臉上喜形于色,她腳跟兒一旋,就要領頭往外走去。
好巧不巧,前日這偏院的園子才剛翻整,也不知哪個長工大意,竟留下半大不小的洞掩藏在草中。
柴書南前腳才一踏,就陷到洞中,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她的腳步猛一踉蹌,眼看著身子就要摔落地面。
「啊……」面對這情況,柴書南驚呼一聲,雙手揮舞著想平衡自己的身子。
看著眼前這一幕,正愁著不知該怎麼向佳人獻殷勤的潘文風,連忙一個箭步上前,長臂一伸,就將小小的人兒給攬入懷,來個英雄救美。
那男人的氣息、那強力的手勁,陌生得讓柴書南的眉兒一皺,忍不住伸手推拒。
一來一往之中,兩人都失了平衡,摔落地面。
那一震,頭昏視茫,柴書南睜張雙眼,還來不及從暈眩之中平復,就見一個人影在陽光的照拂之下,宛若天只般昂然S立在她眼前。
是聶紫相!
他干嗎光張著眼瞪人?沒瞧見她已經摔得七葷八素了?
不伸手救上一把就算了,還這麼惡狠狠地瞪著她,這……像話嗎?
這個女人竟然……
懊說她膽大包天,還是娘太異想天開?
聶紫相站在床榻邊,瞪著眼前這個頭被纏上一圈圈白巾的柴書南,胸臆間的怒氣又被激起。
這女人,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那日不但衣衫不整就大搖大擺從他的眼前晃過,還自,碩自地穿戴好衣物,像個沒事人往山徑走去。
那時,他清清楚楚在她的眼中看到一抹倔氣,以為那只是她當下不甘示弱的反擊。
那反擊看在他的眼中,除了對她渾身散發出的冶艷氣息,有著不少驚嘆之外,其余並無多想。
她之于他,依然只不過是他娘親以一個荒謬至極的理由,硬塞給他的女人罷了。
當年權宜的接受,除了為避免更大的麻煩之外,沒有任何的意義。
但他沒料到的是,當親眼目睹她與別的男人在園子里嬉戲時,會激起那麼大的怒氣。
這女人——
聶紫相翻騰的思緒因門被猛然推開而打斷,聶紫相才抬頭,就見娘親急忙忙的在丫環們的左右簇擁下穿過小廳,筆直往內室走。
「娘……」
望著自己的娘親,聶紫相正要開口喊人,但誰知娘卻像視而不見似的,直接繞過他,在榻旁止住腳步。
「唉喲!」聶夫人一見纏著白巾的柴書南就滿心不舍地低喊著,那模樣活像是天要塌下來似的。
「這可怎麼好?如花似玉的人兒給傷著了,以後要怎麼替她找好人家?」
「娘,她傷在後腦勺。」她的花容月貌可完全沒傷著丁點。
一見親娘那哭天搶地的模樣,聶紫相很是沒好氣地提醒,雙眸還忍不住往上翻了翻。
她那張臉可是一丁點兒也沒傷著,至于後腦勺的傷,大夫也說頂多疼一二天,便無大礙,娘的反應犯得著這麼夸張?
柳輕煙倏地轉頭,水漾的雙眸瞪向自己的兒子,原本漾在眸中的憐惜盡斂,完全沒有半點好臉色。
「不管怎麼樣,傷著了就是傷著了,就算沒傷在臉上,也一樣讓人心疼。」
瞧瞧,那怒視的眼神,當他是什麼千古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