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卻是一點都不意外。「他們就是那種人,你不要在意。」話才出口,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干麼還要安慰她,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的,不值得同情。
「等我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他們居然要我去賣什麼臭豆腐,那麼臭的豆腐真的有人敢吃嗎?更何況未出嫁的閨女,豈能出去拋頭露面,以後還有誰敢要,我自然是抵死不從了……」徐六娘哽聲地控訴。
听到這里,徐敏的回應是翻了個白眼。
「沒想到他們居然不給我飯吃,打從出生起,還不曾有人這樣對待過我……」
她滿臉委屈,好像真的被人虐待似的。
「而且外頭好可怕,有好多好多從來沒見過的東西,還有根本沒人注意到我,就算想找人說話,也沒人理我……身邊更沒有伺候的丫鬟,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我只好跟姊姊的家人坦白,其實我不是他們的孫女,而是徐府的六小姐,並不叫徐敏,結果……他們就叫我不要再發神經了,似乎以為我瘋了,甚至要趕我出去……我又能上哪兒去?只能死賴著不走……」
徐六娘說得聲淚俱下,可惜徐敏還是無動于衷。
「然後呢?」她涼涼地反問。
「我就一直哭,希望他們能相信我……我真的……真的不是徐敏,等有機會跟姊姊把身體交換回來……姊姊就可以出去賣臭豆腐賺錢,奉養他們了……」徐六娘真的後悔了,早知如此,應該乖乖地去參加選妃,總好過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吃苦受罪來得好。
听完,徐敏兩手抱在胸前,口氣不善。「都已經過了幾個月,你除了哭之外,就只會祈求老天爺趕快把我跟你的身體交換回來?」
「我……我是真的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什麼洗碗、打掃,那是下人的差事,怎麼能叫她來做呢?真是太過分了。
徐敏嘴角抽搐。「那麼你又為什麼會在這兒?」
「因為姊姊的家人都出去賣臭豆腐,也沒人燒飯,我真的好餓,就想去跟隔壁的大娘要點吃的,那位大娘是唯一會對我噓寒問暖的好人,沒想到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就這麼從樓梯上滾下去……似乎……還撞到頭……」在某人的瞪視之下,徐六娘愈說愈小聲。
「難道你就不會學做菜,想辦法喂飽自己?」她愈听愈火大。「當初我不答應跟你交換身體,你偏不听,還干脆用搶的!」
徐六娘哭得像個淚人兒。「都是我不對,請姊姊原諒……」
「你就只會成天巴望著別人來幫你,根本沒有努力過,根本不值得原諒。」徐敏毫不客氣地指責。
「姊姊……」
她冷哼一聲。「不要叫我姊姊,我也不是你的姊姊,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努力得來的,我絕不會把身體還給你的。」
「那我該怎麼辦?姊姊要救我……」徐六娘哀求地說。
徐敏搖了搖頭,斷然拒絕。「我救不了你,只有你能救你自己,張開眼楮,好好地看看那個世界,一定可以找到它的可愛之處,然後去適應它。你已經不再是受盡嬌寵的徐府六小姐,而是一個叫徐敏的普通女人,想要得到幸福,就要比別人更加努力,這世上可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敏敏!
是元禮在叫她,嗓音中飽含焦慮擔憂,讓徐敏聞之心都跟著擰了,也懶得再應付徐六娘,她把僅存的罪惡感丟進垃圾桶,誰都無法阻止自己回家……
對!她要回家!
「有人在叫我,你自己多保重……」
「姊姊不能丟下我不管!」徐六娘抱住她的手臂,泣不成聲地嚷著。「那是我的身體……應該還給我……」
徐敏只能硬起心腸,把手臂用力抽回去,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它已經不再是你的身體,而是我的了,與其在這里哭哭啼啼的,還不如想辦法活下去,動一動你的腦袋,你一定可以辦得到。」
敏敏!
「再見……不對!應該說不要再見了。」徐敏丟下最後一句話,馬上往回跑,終于看到亮光,最後奔向出口。
都過了一個多時辰,西三所東廂房的氣氛依舊凝重。
良醫正才剛幫病患把過脈,接著又進行針灸,最後終于開了帖藥方,命良醫所的人盡速去煎藥。
「她的傷勢如何?」元禮放在腰後的雙手握成拳狀,就怕听到壞消息。
良醫正比了個手勢,意思是借一步說話。
到了廂房外頭,他又屏息地問︰「很嚴重嗎?」
「徐夫人真的是吉人天相,肩膀和手肘的部位雖有挫傷,但未傷及筋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于頭部的撞傷,只要瘀腫能緩解,氣血流通之後,便無大礙,也沒有其它的內傷,可以說運氣太好了,今天換作是別人,只怕已經回天乏術。」良醫正道出了好消息。
元禮緊閉了下眼皮,吐出積在胸口的郁氣,在心中感謝上蒼的憐憫,沒有奪走他所愛之人。「那她何時會清醒過來?」
「依下官之見,也得等服過兩、三天的湯藥,並施以針灸,意識才有可能慢慢地清醒,最重要的是讓病人好好靜養。」良醫正囑咐地說。
他頷了下首。「要用什麼藥材盡避說,務必要把她治好。」
「是。」這一點不用千歲開口,他自然明白。
第19章(2)
就在元禮又要轉身回廂房,見原本已經返回世子所歇息的嫡長子又坐著軟轎來到西三所,于是讓良醫正先進屋,他則站在原地等待。
奕咸回去想了好久,最後才在女乃娘的陪同之下來到西三所,想到徐夫人有可能因自己而死,真的好害怕,可還是要來跟父王請罪。
「孩兒知錯……」來到元禮跟前,奕咸當場彬在地上,淚水跟著撲簌簌地往下掉。「請父王責罰!」
女乃娘也跪下來替小主子求情。「不是世子的錯!是奴婢沒有攔阻世子,才會讓他去御馬房……奴婢該死……」
「父王,徐夫人她……她會不會有事?」奕咸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元禮瞪著手腳只受了一點小擦傷的奕咸,若不是徐敏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他,後果難以設想。「目前人尚未清醒。」
聞言,他癟起小嘴。「孩兒錯了……孩兒以後不敢了……」要不是自己堅持要騎黑龍,想要像父王一樣威風凜凜,也不會害它受到驚嚇,一時失控地往外跑,才會連累了徐夫人。
「你真的知錯?」事情都發生了,就算責罰他也于事無補,不過還是要給一個教訓,讓他明白做事不思後果是要付出代價的。
奕咸用力頷首。「是,孩兒真的知錯了。」
「好,徐夫人是因為你才會遭此橫禍,你就得擔負起責任。」他口氣嚴肅。
「父王要你每天來探望她,還有誠心誠意地為她祈福,直到她清醒過來,而且傷勢完全痊愈為止。」
他用袖口抹去臉上的淚水,小小的臉蛋上多了股決心。「孩兒遵命!」徐夫人待他好,他一定要懇求老天爺快點讓她好起來。
「你們都起來吧!」元禮看著奕咸和女乃娘說。
「多謝父王!」奕咸抽噎地說。
女乃娘也一面拭淚、一面起身。「多謝千歲!」
就在這時,月雲跟兩名婢女匆匆忙忙地來到西三所,親眼看到奕咸安然無恙,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世子原來在這兒。」她先向元禮福了個身,這才看向奕咸。「娘娘听說世子從馬背上摔下來,立刻趕往世子所探視,這才知道世子到西三所來了,特命奴婢來請世子回去。」
元禮又朝女乃娘叮囑。「就先帶世子回去,他身上的擦傷記得多抹幾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