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
「你不關心這餐廳賠了還是賺了?」
他揚了揚眉,霎時眉目生輝,她不禁暗嘆,這男人真是好看。
「看滿屋的客人,應該還不錯。」他道。
雖然他越來越忙,無暇顧及餐廳的財務,但餐廳的財務報表都會送去給他的會計師、財務師查核。他對她非常信任,從來沒過問她的經營,這讓她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好像他根本不在乎這家餐廳有沒有盈利,只要它不關門就可以了。
「何止不錯,泰祥和湘情都開門了。」
這兩間餐廳是附近知名的中式餐館,雄霸當地市場。
他微微一笑。「好吧!很不錯。」
笑意酡紅她的臉。「我想再開一間分店。」
他很干脆,「可以,你寫一份計劃書給我。」
盤旋心中已久的事定下來了,她也松了一口氣,借著燈光打量眼前這個男人。
他並不愛說自己的事,她對他所知甚少,當年,他驕傲昂揚,像一把出世的名劍,鋒芒畢露,年少輕狂的自信寫在那張漂亮的臉上。她眼見他這幾年的奮斗,模打跌爬,鋒利漸漸收斂,轉而成熟內斂,眉目也染上風霜,他爬得那麼快,也是受了不少挫折換來的,風光的背後可以想見是怎樣的心力交癢啊!
他很習慣別人的注視吧!她都害怕自己的眼光泄漏了心事,他卻一再的疏遠,無視于她的熱切,她自嘲的想,他甚至沒給她幻想的可能。
她喜歡看著他,在這餐廳里,在他喜歡的位子上,在他吃飽飯後,听著舒緩的藍調,他的眉眼是平和的,也幾乎是溫柔的,她就像回到童年的江南水鄉,枕著床,耳邊都是潺潺水聲,還有親切的船歌「我想回家了。」他突然道。
啊?
「八月份我要回台灣了,開分店的事有什麼問題你和琳達他們說。」他又喝了口茶。
「回台灣?」
他應了一聲。「我家人一直催我回去,我也想家了,有些事……有些人應該去處理一下。」
「你會去很久嗎?」
「不一定,也可能把重心都慢慢移回去。」
好像有一種東西慢慢的裂開,很輕,她沒听到聲音,卻感到了疼痛。
她以前所未有的堅定輕聲問︰「你覺得在台灣能不能也開一家分店?」
他沉吟半晌。
她字字謹慎地道︰「只想遇到一個人,這願望不應該只在美國。」
他眸間閃過一抹傷痛,那麼快,幾乎讓她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好,開一家分店……在高雄。」
第8章(2)
奔日科技,一般人對這名字還很陌生,但它在這幾年以很快的速度成功,奔日的故事幾乎可說是個傳奇,而當它將總部從美國移回台灣時,更在業界引起莫大的轟動。
在一場記者發表會上,記者見識到了奔日年輕的創辦人,驚訝于他的年輕,二十八歲啊!這麼年輕就造就令人艷羨的成績,而他俊朗迷人的外型更教人驚訝,不是明星卻有明星的氣質,是個不折不扣的發光體。
酒會上賓主盡歡,鎂光燈和人們的視線總追逐著他。
一個雙鬢灰白的老教授在酒會里看到那年輕人向他走來,含笑向他打招呼握手。「張教授,您好,好久不見,您看來跟當年一樣,沒有改變。」
張教授皺眉苦思著,終于從他的眉目想起當年那個曾教他印象深刻的學生,這樣出色的人物是他學生,他與有榮焉。
紀靖遠和旁邊人笑道︰「我大學時上過張教授的投資學,當年太混了,還被教授點名回答答不出來。」
張教授笑道︰「現在你的投資可比老師優秀了,你哪天來給S大的學弟妹說說你的經歷。」
紀靖遠難得的輕松,讓身邊人能放松開開玩笑。
「紀總裁不是T大的嗎?怎麼上S大的課?」
「張教授的課遠近馳名啊!T大在台北,紀總裁都跑到高雄來听課。」
老教授愣了愣後道︰「啊!對……你那時是來旁听的,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們商學院的學生。」
老教授還在考慮今日的紀總裁可還願意提及當年情事時,紀靖遠一笑而過,「我女朋友是S大的,那時候為了追她,財管系的投資學、微積分、統計學、會汁學,我都陪她旁听過,她的幾份報告都是我寫的。」
當下一片嘩然,公司的資深同事還能按捺得住,可年輕的女職員已經忍不住嚷嚷。
「總裁也追過女孩子?」
紀靖遠揚起眉,「追過,追得快吐血了。」
「你的女朋友漂不漂亮?」
「漂亮,當然漂亮。」
「嘩,張教授,總裁的女朋友一定又漂亮又優秀吧!」
老教授點了點頭。「現在還有很多人追她,我上個月在亞經論壇上看到以綿,她又升職等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紀靖遠一震,隨即掩飾一笑,「她一直都很努力。」
他在眾人間周旋著,記者、學界、商界、政界、親朋故友……直見到父母親來了,他抽空過來打一聲招呼,又被拉走。
「令郎年輕有為,真是了不起,紀家有子如此真是令人羨慕。」海大集團的佟老先生嘆道。
紀父紀揚廷忙道︰「哪里哪里,他年輕氣盛,只是走運而已,哪里承得了您這麼大的稱贊。」
佟老先生又看了紀靖遠一眼。「听說他是麻省理工畢業的,我那個小孫女今年也要去那念研究所,這樣算來還是他的學妹,可得請他有空幫忙照顧照顧啊!」
見紀揚廷和佟迎梅笑應著,佟老先生又旁敲側擊了一些話,但見他們兩人只是禮貌客氣地笑,沒有過多的熱切,他也就收住話題走了。
紀揚廷笑看妻子。「你這次怎麼不說什麼了?」
佟迎梅斜睨丈夫一眼。「這種自討沒趣的事我沒興趣做了,靖遠不急,我急死也沒用。」
紀揚廷贊許道。「不錯,你悟道了。
佟迎梅氣結,但也無可奈何。
紀揚廷對紀靖遠一向開明不干涉,他總說「我自己的兒子我知道,他做不了什麼出格的事情」,所以紀靖遠一向和父親特別好,而他和母親在多年前有過爭執,直到這一兩年才和好。
「你若早幾年前不管他,說不定他現在都結婚有孩子了,而你非得盯著他不可,結果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她愣了愣,不太確定地道︰「如果當年順著他,讓他一帆風順,就不會有今天的他。」
紀揚廷不以為然。「為什麼一定要讓孩子在風雨中長大,他就不能平平安安的得到他的幸福嗎?經過打擊、摧殘來讓孩子長大,未免有點殘忍。」
到底值不值得,這並沒有一個天秤來讓人衡量,誰又能說值不值得?
記得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走進兒子的房間,只見在他狂暴的發泄後,房里完整的東西已經不多了,遍地狼藉。
他坐在地板上捂著臉,高大的身體微微顫抖,听到有人進房的聲音,他抬起頭,雙眼通紅,臉上仍有淚痕,一見是她隨即別過頭。
做母親的心都絞痛了,她道︰「你已經一天沒踏出房間了,就算是天大的事也該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顯得憔悴,整個人都瘦了,低垂著頭仍是沉默。
「靖遠,不過是一個蘇以綿,天底下好女孩多得是,不過是失戀,又不是世界末日,你也該振作了。」
他慢慢抬頭,眼里有了懷疑。「你怎麼知道?」
「這兩年你淨往高雄跑,我又怎會不知道?你談你的戀愛,我又何曾說過你,可你現在像什麼樣子。」見他沉默,她又道︰「靖遠,你還年輕,談戀愛、失戀都是很正常的經歷,如果她不喜歡你,不珍惜你,你又何必為她傷心?一點都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