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路有今日的成就,吳教授無疑是他最重要的貴人,家路不只把吳教授當恩師,也許在他心底,早將吳教授當父親看待。
「這花真是好看。」今日吳教授的神情看起來懶洋洋,聊天也提不上勁,看著她特地為他帶來的花,他淡然一笑。
吳教授住院的隔天,她原本扎了一束白色花朵帶點淡粉的馬可百合配上幾朵粉紅玫瑰要送給他,師母說,教授並不特別愛花,但她還是很感謝的收下,也不知吳教授是不想讓她難為情,或者他真喜歡,當時她抱著另一束待送的雙色重瓣洋桔梗,吳教授指著花,淡說著︰「這花看起來月兌俗雅麗,我喜歡。」
賓著淡紫色花邊的白色洋桔梗,的確給人清新月兌俗的感覺,隔天她便送了這花來,從吳教授喜悅的眼神中,她可以確定這花讓他心情愉快。
自那日起,她每隔兩天就帶一束洋桔梗來送給吳教授,家路說花錢記在他帳上,她推說不用,但他堅持,他說,這是他對吳教授的一點微小心意。
「像你。」
吳教授沒來由的說這句話,侯芳儀不明就里的問︰「什麼……像我?」她有漏听了什麼嗎?
「你就像這花,清新月兌俗。」吳教授指著花道︰「不過你適合粉紅色,但我不喜歡粉紅色,我一個老男人,呵呵……」吳教授難得自我解嘲,笑著,突然咳起。
「教授。」侯芳儀焦急的幫坐在床上的吳教授拍背。
方才見她來到,有些感冒的師母央請她代顧吳教授,她要到樓下去看病,雖然有特別看護,但吳教授不習慣「外人」照顧他,只要師母踏出病房,他就把看護趕出去,這會,看護陪師母下樓去。
「沒事,大概是被你師母傳染,咳了兩聲,無礙。」
「那,你要躺下休息一會嗎?」侯芳儀關心的問。
「不要,整天躺著,我的腳永遠好不了。」吳教授看著蓋在薄被下癱瘓的雙腳,神色頓顯沮喪,忍不住重喟了聲。
「教授,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當然!」吳教授虛弱一笑,「由我退休前最得意的門生幫我醫治,我一定……一定能好。」他疲憊的語頓了下,才續道︰「家路可說是我四十年的教學生涯里,最讓我感到驕傲的學生……」
他又咳了聲,侯芳儀幫他拍背,遞上溫開水。
喝完水,吳教授又道︰「家路之于我,像兒子,但以年紀來說,他能當我孫子了。」
「教授,你看起來還很年輕。」侯芳儀溫柔的笑道。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直接把家路當成我的小兒子,」吳教授呵呵一笑,「最疼愛的小兒子。」
侯芳儀和吳教授相視一笑,她真替家路感到慶幸,在他人生最困頓之際,能幸運地遇到吳教授這麼好的大貴人,她能感覺吳教授也早將家路視如己出,以對兒子的嚴格對待家路,但家路同時兼獲教授對孫子的那般疼愛。
吳教授突斂起笑容,語重心長的說︰「我只盼家路趕緊娶妻生子。」說著,直盯著她看,看得她難為情的羞紅臉。
「我的孫子都已經娶媳婦了,我的「小兒子」居然還是個光棍,這怎麼成呢,芳儀,你說對不?」
侯芳儀尷尬一笑,不知該怎麼響應之際,有人敲門,她獲救般的說「請進」,主動起身前去開門,正伸手欲開門,門已先一步被推開,高大俊挺的趙醫師獨自走進來。
「家路……」
「你要走了?」見她走過來時似乎急匆匆,他問。
侯芳儀干笑的搖頭,「沒,沒有。」她隨他回到病床邊。
「老師,你今天覺得怎麼樣?」趙家路咧著笑,問候著恩師。
「我今天精神很好……咳……」吳教授強打起精神,忍著咳,硬逼出笑容,「我方才還在幫你說親呢!」
「說親?」趙家路一眼便瞧出恩師精神不濟,加上又染上流感,人看起來更虛弱了,知他脾氣,他沒強逼他休息,先順他的話題與他聊聊。
「我讓芳儀早點嫁給你,你也超過三十了,是該娶妻生子了。」吳教授拿出師長的威嚴,「你的老師我現在對你就這麼點期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見吳教授在趙家路面前大剌剌的提婚事,侯芳儀又羞又窘,但她更擔心趙家路若沒這意思,他內心定會很為難。
她盯著趙家路看。只見他神色肅穆看了教授一眼,病房內的氣氛似乎就要僵凝住,她焦急不安的想著要怎麼化解這尷尬氣氛時,他突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單手勾住她的腰,對她一笑。
然後對吳教授說︰「老師,其實我和芳儀已經在規劃結婚事宜,等你病好,再請你當我們的主婚人。」
聞言,侯芳儀腦內嗡嗡作響,她大抵能猜得出他的心思,他這麼說的用意,無非是希望吳教授能安心,好好休息養病。
可他摟著她,當著恩師的面宣布結婚的事,縱使知道這只是「善意謊言」,但她的心仍是不由得雀躍,怦然狂跳……
他,要跟她結婚……她似乎記得出門前荷芯有提及他若向她求婚,要她問他一個問題,但,是什麼?
不行,此刻她無法思考太多,她飽含痴情的水眸一徑地凝望他,內心充斥著和他「結婚」的興奮和……期待!
第4章(2)
提著在附近買的午餐,侯芳儀匆匆來到趙家路住的小區,這是她第一一次造訪,第一次來的時候,他帶她從地下停車場直接搭電梯上樓,大樓守衛自是不認得她,但今日守衛似乎事先被交代,一听她報上姓名便幫她刷卡進入電梯,讓她能順利到達趙家路住的十二樓。
她神色凝重,憂心忡忡,一個鐘頭前她還在花店工作,突然接到家路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那端痛苦低沉的說︰「芳儀,我現在很需要你,你可以過來陪我嗎?」
他消沉的語調令她憂心,掛上電話,她馬上放下手邊所有工作,急匆匆趕過來。
連一向提及他,總免不了冷嘲熱諷幾句的荷芯,也催促她快點過來看他,原因是,她怕家路想不開!
昨天,吳教授病危,家路和其它兩位學長盡全力搶救仍是失敗,吳教授撒手歸去,回到辦公室的家路,眼眶含淚,一語不發。
日前,家路便連絡吳教授另兩位得意門生,跨院相助一同討論吳教授的病情,無奈抵抗力已顯弱的吳教授偏又染上流感,雖然三位名醫連手搶救,可惜藥石罔效,吳教授還是撒手人寰。
一星期前,她最後一次去探望吳教授時,家路就察覺教授神情虛弱,他要她暫時別去探望,讓吳教授能好好休息,未料,當時還高興說著她和家路婚事的教授,才短短幾天就……
走到家路的門前,伸手欲按門鈴,卻發現大門半掩,她想一定是家路特地開著門等她來。
「家路。」
推開門的同時,她語帶擔心的喊他的名字,見客廳無人,她下意識往房間走去,听見廚房傳來烤箱「叮」的一聲,怔了下,焦急的腳步轉往向廚房。
家路一個人住,一年前投效恩慶醫院時,在離醫院約二十分鐘車程處,買下這間三十多坪的公寓,他忙得沒時間下廚,廚房沒基本設備,烤箱和微波爐都是同學和好友送他遷新居的禮物。
來到廚房門口,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鼻,桌上擺著喝得剩半瓶的威士忌,見他滿臉通紅,呆看著她,似乎醉了。
「家路。」
「你來了。」見她一臉擔憂,他突低啞笑起,「我嚇到你了?是不是以為我會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