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陳嬤嬤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又猛使眼色。「這六小姐說的不錯,我們先趕緊回去同夫人報信吧。」
「我沒攔著你們,你們要去跟天皇老子報信也是你們的事。」裴子瑜怎麼會听不出陳嫂嬤話中的警告之意。
「那老奴就先回府去,恭候六小姐跟五姨娘了。」
陳嬤嬤扯著王嬤嬤疾步離去,到了京城就是她們的地盤,看日後怎麼整死這個賤蹄子!
一出客棧大門,嬤嬤生氣的甩開陳嬤嬤的衣袖,「你這是做什麼?做什麼不讓我多斥責她兩句,讓城里的人知道她有多麼的不尊重夫人?!」
「春滿,這一路上你還沒看明白嗎?這六小姐根本沒把我們兩人看在眼里,抬出夫人來壓制她也沒有用,這時候既然已經到京城,就要趕緊趁著夫人還沒見到她們之前,在夫人面前上點眼藥,讓夫人幫我們將這幾個月來所受的窩囊氣給討回來。」
「對,得趕緊先跟夫人稟告,我可等不及看那賤蹄子怎麼被夫人立規矩!」王嬤嬤一听有理,又風風火火的爬上馬車,趕回裴府。
客棧里,黃氏看著女兒,有些擔憂的道︰「瑜兒,我們這樣好嗎?」
裴子瑜夾了塊羊肉放進母親的碗里,自己大快朵頤了起來。「好,怎麼不好?娘吃塊羊肉吧,天冷著呢。」不吃怎麼會有精神戰斗呢!
裴府正院里傳來一記怒拍桌案的聲音。
坐在廳中首位上衣著光鮮亮麗的中年婦人,臉上一對剛硬濃眉嚴厲緊蹙,無情薄唇憤怒的緊抿著。
坐在余寶珠兩旁幾名年紀明顯比她年輕,打扮也是較為明媚動人的中年女子,不約而同的倒抽口氣,不敢作聲的偷瞄著怒火沖天的夫人。
「你們兩人說的可是真的?」余寶珠怒聲質問跪在面前的王、陳兩個嬤嬤。
「夫人,老奴們沒有半句假話,句句屬實,這都禁得起夫人您盤查的。」陳嫉嬤趕緊回答。
「是真的,夫人,這五姨娘和六小姐一到京城竟然不趕緊回到府里,向夫人您請安,反而帶著她那群沒有見過世面的下人,到醉天閣去飲酒作樂。」王嬤嬤添油加醋的指控。
「醉天閣?!」穿著橘底繡菊花滾灰鼠毛錦襖的四姨娘葉氏,抑不住驚呼的同時再加倍打記眼針。「老天,她可真有本錢……」
「不過……夫人,這五姨娘這幾年來應該是沒有給她月俸的吧,她們怎麼會有銀兩一路這樣吃香喝辣的回京呢?」坐在余寶珠右側,年紀看起來與其相當的二姨娘胡氏一對丹鳳眼朝她睞去。
「該不會是……老爺私下偷偷給五姨娘月俸吧……」穿著紫花錦襖,梳著單邊發髻,顯得妖嬈、余韻猶存的三姨娘鄭氏,點著食指小聲的提出狐疑。
大業國習慣妻與妾、嫡庶子女共排行,因此並沒有大姨娘一說,那個「大」字,只能正室專有。
「謹言慎行,注意你們說的話,老爺豈是你們可以隨便批評詆毀的。」余寶珠怒喝這三位姨娘。
這三個姨娘本就不讓她省心,現在又借著黃氏的事情來惹她心煩,一個個爬到她頭頂上質疑她這個當家主母的能力。
「夫人,我們說的也是實話,明眼人不說暗話,五姨娘這十二年來可是從未給她派送過一次月俸,她如何能夠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你難道不懷疑嗎?」胡氏可不把她的斥責看在眼里,樞著指甲冷冷地反問她。
「夠了,時間不早了,你們都下去吧,莫再胡亂質疑老爺,再讓我听到一句質疑老爺的話就準備領家法。」余寶珠厲聲怒喝趕人。
三位姨娘暗中啐了聲余寶珠,除了早晚請安外,她們本來就不喜歡到她這院子來看她擺正室的譜,今天若不是听說五姨娘要帶著那藥罐子回來,她們才不會在這里多待,沒想到余氏竟把怒氣發在她們身上。
三人不約而同撇了撇嘴-不悅的起身走人。
余寶珠冷眼看著關上的門扇一眼,確定她們三人都已經離去,拿過一旁的參茶喝了口,質問兩個嬤嬤更多的詳情。
「對了,你們說許管事帶了封老爺寫給那賤蹄子的信,信里說了什麼?」
王、陳兩個嬤媽面面相覷,之後忐忑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們兩個是吃屎的還是去玩的,這麼多個月竟然查不出來,她們母女如何能穿金戴銀不知道,信里也什麼也一樣一問三不知!」余寶珠眼一瞪,手中的茶盞往王嬤嬤甩去,怒喝道︰「我派你們去有何用?」
「夫人,您請息怒,不是我們辦事不力,而是六小姐太過狡猾,口風又緊,不管我們怎麼旁敲側擊總是打探不出,那許管事一張嘴也緊得跟個死蛤蠣一樣,誰知道他身上還藏著那封信。」王嬤嬤跪在地上猛磕頭,為自己努力解釋。
「是啊,夫人,這許管事早年跟著老爺上沙場,也算是出身行伍,跟老爺一樣是個硬脾氣,我們這一路上跟著他一同到翠緹縣,壓根也套不出半點有用的消息。」
听完兩個心月復嬤嬤說的話,余寶珠握拳憤怒的捶著桌案,咬了咬牙道︰「看來,只能等那庶女回府,才能知道老爺突然叫她回來的用意了。」
當年,她告知老爺五姨娘跟六丫頭離府原因是,有個相命先生給六丫頭卜了一卦,說她命貴體弱,需要遠離開京城身子才能康復,因此派人將她們母女送到鄉下療養。
多年來,老爺偶爾回京,每每回京也都不忘詢問五姨娘那賤人跟她那個女兒,她也是以六丫頭身子還未調養好,不適合回京為由搪塞過去,老爺也都相信她的說法,怎麼今年會突然派他的心月復先行回京,交代大刀闊斧整修老爺當年住的院子,連同六小姐的院子也需要整理出來,規模不許比嫡出的大小姐裴子茹小,該置辦的器物一樣也不許少。
老爺一直到許管事回京城之前,都還不知道那對賤人母女在翠緹縣生活,甚至連她也不清楚那對母女這十二年來是生是死。
這老爺是怎麼突然關心起那對母女,不但讓心月復許管事去傳話要接她們回來,府中院子也大肆修整,如此大動作讓她心頭十分不安,總覺得這對母女回京一定有事情要發生。
因此派了兩個心月復前去打探,沒想到這兩個沒用的老東西,竟然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打探得到,反而還告訴她,這五姨娘跟六小姐在翠緹縣生活得比在京城還舒適,難道是老爺偷偷接濟她們,可這點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仔細想想,這六丫頭的荷包滿滿,未嘗不是件好事。
未嫁娶的子女的錢財,就是家族的,一旦六丫頭一旦回到本家,她所有私財都必須歸公。一想到這一點,余寶珠凌厲的細眸射出一記寒光,只要那丫頭回到府里來,還怕她不交出所有的財產嗎?!
就算是老爺私下接濟了她們母女,她身上的錢財一個子也別想私藏,看她們如何再能吃香喝辣,沒了銀兩,這對母女屆時還不是一樣得被她拿捏在手中。
翌日,天未亮余寶珠便起了個大早,在溫暖屋里呷著茶,等著五姨娘帶著女兒回到裴府。
昨夜思索了一晚,五姨娘這賤人生的女兒氣焰太過,她一定得在她們母女回來之初便將她們的氣焰給滅了,否則她當家主母的臉面要往哪里擺。
只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口中那對賤人母女回府,等到的只有領著老爺命令,一早匆匆趕回京的許管事。